不開花的鐵樹
秋天的到來仿佛給都朦上了一層時光膠片機的濾鏡,就像哆啦A夢的時光機一樣,帶我回到童年。
“蕭蕭梧葉送寒聲,江上秋風動客情。”再次回到老屋,我不自覺的想找到一些外公的影子。
枯裂的木桌上還放著那臺外公心心念念的老式收音機。在我的記憶里,那臺收音機就一直存在著,里面總是滋滋的傳出電流聲,每當這個時候外公就會重重的拍打那臺“不聽話”的收音機。不一會兒,那臺收音機又神奇般的有了聲音,這個時候他就會嚇唬我的來一句:“里面住著個小娃,打了才聽話。你晚上要是不睡覺,就會像它一樣被抓進這個盒子里!”小孩子總是對別人的話深信不疑,我那時候每天晚上都早早地就鉆進被窩。
外公可沒少說嚇唬我的話。一是因為我當時調皮貪玩,經常和朋友們玩得天黑了還不著家。二是我手腳總是癢癢,有些東西在我手里不出半天就會夭折。外公總是很寶貴他的那臺老式收音機,每天防我跟防賊似的,害怕我去禍害那臺收音機。
外公用我們這里的老話說是一個板正的人,但在我面前他總是把他孩童的一面展現給我。后來我們聊天聊起這個事,外公總是大笑著說自己這叫一箭雙雕。
當時妹妹還沒有出生,我還是外公外婆最小的孫女,也是待在他們身邊最久的孩子。陪伴越久牽掛就越多,思念仿佛是一根無形的紅線緊緊牽在我和外公外婆之間。
那臺老式收音機外公拿去修理店修過很多次,次數多到連修理店的師傅都讓他重新再買一臺。之后媽媽給外公買了一電視,說在電視上也可以聽音樂,放新聞,還可以看電視劇,方便多了。但外公也還是打著哈哈說那臺收音機跟了他很多年了,用著順手。那臺收音機就像外公的老朋友一樣,陪著外公走過了山一程水一程。
外公在鐵路工作了一輩子,到退休也沒有出過縣城。那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裝著他對祖國大好河山的向往,對萬千世界的奇妙幻想。讓他知道了在地球的另外一端一個叫伊拉克的國家正在遭受戰爭的摧殘。讓他知道了在世界的最北方,可以在天空看見一種神奇的現象——極光。也讓他學會了那首存放在記憶最深處的那一首——《瀏陽河》,那首他百唱不厭的《瀏陽河》。
聲音是通往記憶的隧道,氣味是承載回憶的器皿。現在回想起來,那如清風般的歌聲從我耳邊拂過。
外公最喜歡看的電視劇就是《西游記》,還經常在我面前扮演孫悟空。有一次他興奮不已地指著收音機跟我說:“真的有火焰山這個地方!就在新疆!”我知道這又是他這位老朋友告訴他的,從那以后他就一直念叨這要去火焰山一趟。但那個時候他的病情也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就算是在ICU的病房里面,他也是帶著他那臺老式他們收音機。
死神的鐮刀總是措不及防地就斬了下來。疾病的摧殘讓他瘦了一大圈,歲月的年輪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了深深痕跡,火焰山也永遠成為了他夢里的地方。
我后來經常想象著他和齊天大圣一起在火焰山的場景,越想那感覺就越真實。可能外公真的和齊天大圣一起去了火焰山。
從此火焰山這個地方從外公的執念變成了我的一個執念。
在今后的人生中,親人之間便只有死別。看著老屋里的擺設,除了那臺老舊的收音機,已全然看不見外公生活的痕跡,時間是無形的,但記憶是有形的。對親人的思念是一場細細綿綿,猶如清明的細雨,淋在我的心頭。
選自“藍港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