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柴的農夫

鑒墻

紅巖村山下，我遇到了這位背柴的農夫，他背著柴踉踉蹌蹌走到我面前停下來招呼我，聽不太懂他的方言，但從他充滿善意的臉上看得出對我的友好。

他住山上這個村子，每天都要去對面的山里拾柴，我注意到他手里拿著一個廢舊的礦泉水瓶子，我問他：“撿這個干什么用？”他說：“山上到處都是太難看。”太難看，我突然莫名的感動，立即拍下了一張照片，他樂得露出了僅有的幾顆牙，還熱情地邀請我去他家喝水，暮色將至，我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崎嶇的山路中。

一夜難眠，翻閱白天拍的圖片資料，無法克制畫下這位背柴的農夫，一個平凡的農夫每天背柴都要撿一個廢棄在山野中的礦泉水瓶子，這是對家鄉的一種什么樣的熱愛？在這貧困山區里還有這樣的人在默默的做著不平凡的事情，讓我無法直視他憨態可掬的笑容。

當我畫完《背柴的農夫》向我走來已是天明，朝霞迎來了新的一天，在困意中我仿佛看到農夫身后背著的是一雙展翅飛翔的翅膀，這是一雙天使般的翅膀，而今這雙沉重的翅膀是否還能載起他年輕時的夢想，飛向美好的人間？我心里沉甸甸的！

一連兩天我面對著這對翅膀透不過氣來。下午我決定再去一次紅巖村，想去尋找這個還不知姓名的農夫，沒想一進村口就見他“你是給我照像的那個人吧”，我回答：“是的”，他緊接著告訴我：“今天他回來的早，一大早就上山拾柴了”，我問他：“家里有年輕人嗎？”他說：“有個女兒在縣城里”，他得意的神情使身旁的農夫也連連點頭，我問他：“為什么不去城里住？”他說：“住不慣，放不下這里的家。”我問：“女兒多久回來看他一次？”他想了一下告訴我：“孫女要上學沒人接送，她們忙。”

紅巖村二三百口人的村子，現在只剩下十來個 老人留守，大部分人家都去外地謀生了，家家戶戶緊鎖的柴門內長滿了野草，荒敗的讓人難過，村里的小學校也在幾年前就已經停辦了，幾年來村里一直沒電沒水。

都說故土難離，為何還有這么多人要背井離鄉去尋找基本的生活保障，難到故土連這基本的生活都保障不了嗎？這是什么原因？這是什么制度下才能產生的事實？農民只是土地的租客，農民沒有土地，更不是土地的主人，人們被迫流浪，一切看似順其自然，而背后卻是無奈又無助，千百年來形成的鄉村結構僅僅才幾十年的時間就此消亡。

我住的三教神村和紅巖村相距5公里，原先三四百人的村子，現在也是只剩幾十個老弱病殘留守在村，夜晚村里靜得連狗叫聲都沒有，剪不斷的鄉愁，已是物是人非。

時間不早啦，老人家留我喝口水，我婉言謝絕了，上山時我看見抽水管早已廢棄，老人家說他三四天下山挑一次水用好幾天，一天只吃一頓飯，每天堅持背柴，要不冬天過不去，我拿出手機翻出畫他的像讓他看，他說：“像”。

選自《藝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