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鋪魚汁

陳天資

在20世紀50年代中期至80年代初期，安鋪圩內有一個魚汁市場，具體地址在安鋪河的北岸，原炮臺村仔對面的地段，即原人民大橋西段約200米處。

魚汁市場就是魚汁買賣的場所，賣方是安鋪水產公司，買方是安鋪、河堤、橫山、營仔、雅塘、洋青、龍灣、青平等地的群眾。當時水產品是實行統購統銷的政策，不能自行買賣，漁民們把魚、魚汁等水產品，供應給水產公司，水產公司經過加工包裝等工序，再賣給群眾，漁民們不得把產品直接拿到市場上銷售。

魚汁為何物？當今青年人也許不知，說白了，魚汁就是魚水，漁民們出海捕魚，捕到魚之后，適當倒一層魚放到魚倉里，然后撒上一層鹽，再后是一層魚一層鹽，一層魚、一層鹽……魚滿倉后，在最后即最高層的魚上，再撒上鹽，待到漁船回港，把魚全部撈起，剩下的水，就是魚汁了。

那時為安鋪水產公司提供魚汁的主要單位是草港、久受埇漁業大隊，以及三墩等村的漁船，這些單位離安鋪圩較近，漁船基本上是回安鋪港卸貨，魚汁自然是賣給安鋪水產公司，水產公司把這些魚汁裝進入大油缸里，然后再零售給群眾。

在河岸上，水產公司安置幾十個大油缸，整整齊齊地擺著，也算得上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每一個大油缸的魚汁，有近千斤。在離魚缸幾十米遠處，就聞到一股魚汁的腥味了，曾有人開玩笑說：安鋪人都是貓。

每逢農歷二、五、八的圩期，安鋪水產公司有關員工，在天亮后就來到大油缸處，迎接買魚汁的群眾，買魚汁的群眾，挑著一擔水桶，三三兩兩地到來。一九六六年九月以前，安鋪河上沒有橋，很多群眾都是過渡來的，青平、雅塘一帶的群眾，天剛亮就上路了，來早一點不用排長隊。由于買魚汁的人多，上午十時之后，往往要排長隊，此時水產公司的領導，盡量多安排員工來魚汁市場上班。

魚汁的價格，隨著市場的物價緩緩上升，從每擔5角錢升到8角錢，以后是每擔1元錢，1元錢對于今時來說，是很小的數目，但對于當時的農民，此數目己不算小了，60年代后期至70年代初期，1元錢可買18至20只雞蛋。

魚汁買回家后，不一定是自家全吃，不少人分一部分給親戚或鄰居，魚汁要盡快煮熟，剛買回家的魚汁是不能吃的，一定要煮熟，才符合衛生標準，煮魚汁的方法很多，那是要根據魚汁的多少來決定，若魚汁少，用瓦煲來煮即可，若魚汁多，就要用大鍋來煮，魚汁煮到一定的溫度，不能用武文，要用文火，所謂文火，就是火勢要小，防止魚汁在沸騰時溢出來，煮沸了的魚汁，浮力很大。

一般而言，煮魚汁是要加配料的，加上配料煮的魚汁，其味更好。配料主要是陳皮、生姜、八角（大茴香），此三味中藥，十分便宜，有些人家為了省錢，往往把自家人吃的柑、桔、橙、柚的皮曬干，用來煮魚汁，不必到中藥店去買，至于八角、不用也可，但加用八角煮的魚汁，其味更香，飄出幾十米遠都可聞到其濃濃的魚汁香味。

在經濟困難的年代，魚汁是鹽及醬油的代用品，從某個角度來說，勝過醬油和鹽，窮人家沒有菜吃時，可用少許魚汁倒在白粥里，攪拌來吃，又是一餐。

用魚汁煮椰菜、芥菜、白菜，蘿卜等菜其味道比鹽要好，用魚汁炆豬肉，味道甚佳。

對于今時而言，魚汁顯然是低檔之物，不值得人們歌之頌之，但在經濟困難的年代，食物缺少，魚汁是被人喜愛的，它成了人們家庭備用之菜肴，在雅塘青平一帶的群眾，要步行十多公里去安鋪買魚汁。有的偏遠村莊，離安鋪二十多公里，來回一趟便是四十多公里，而且是餓著肚子趕路的。難堪的是，要挑著魚汁過渡，下船及上船要特別小心，一不留神，魚汁便被打倒，前功盡棄，更難堪的是，魚汁會濺到身上弄臟衣服。此種情況，偶有發生。個別婦女，當看到魚汁打倒之后，失聲痛哭，可見之珍貴。

魚汁被人看重，是因為當時它有使用價值，而且不是天天能買到，必須在農歷二、五、八，即安鋪圩期才能買到，農民買魚汁，也是一件不容易之事，要耗時耗力。若遇到下雨，或是寒冷的冬天，那就更困難。

我讀大學之前，天天吃魚汁，我就極少吃醬油，魚汁于我而言，是親密之物矣。讀大學期間，在外地工作之時，魚汁極少吃，但心中卻思念它。時至今日，我有時還吃魚汁，但它已被制作成罐裝，不是過去那種了。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以后，大多數漁民用冰來保鮮魚，不再用鹽來腌，因此，魚汁慢慢地減少了，但沒有斷絕，仍有少數漁民用鹽腌魚，不過，在安鋪河的南岸，現在再見不到魚汁市場了，它已是過時之物。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