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亞光
母親年近80歲了。在人民醫院當主任醫師的妹妹告訴我,母親年年體檢,沒有發現什么大病。這真是母親之福,全家人之福,更是我之福。
古人云:“父母在,不遠游。”但在現代社會,人口流動已是常見現象。特別是在當代中國,老人在家鄉,子女外出務工的情況比比皆是。我也是工作在家鄉千里之外的游子,一年中能給父母見一次面都不容易,怎么盡孝?平時工作忙,心想不到這事時也就罷了。一旦有點空閑,自然而然,會念及家里的老人,可惜身無雙飛翼,無法飛越千里平原河谷,不能到母親身邊侍奉,更何況還有其他很多非空間的規制,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并不像小鳥一樣自由,不禁戚戚然。
母親雖無大病,但小災小病還是有的。每當聽說這些情況,心里總是茫茫然,焦急而無奈。如果能在母親不適時,幫上一點忙,出上一點力,也不枉做母親的兒子50多年,這一生這一世,我還有多少年月能與母親共存于世呢?后來我就在業余時間鉆研中醫,《黃帝內經》《傷寒雜病論》《神農本草經》《醫方集解》翻了許多遍,光《中醫基礎理論》就看了好幾本,《方劑學》《中藥學》也是各讀三遍以上。最喜歡看的是本草類的書,古代的如:《本草備要》《本草蒙荃》《本草綱目》《本草新編》《本草經注》等。現代的如:《用藥心得十講》等。
我從現當代不少著名中醫大家,如王炳南、王綿之、劉渡舟、焦樹德、吳佩衡、黃煌等人的書中學到很多知識。還有一些國醫大師和地方名醫的著作,頗為實用。國醫大師如朱良春、顏德馨、孫光榮、張志遠、張磊等人的著作,地方名醫如:胡國俊、毛德西、王輝武、石恩俊、張炳厚等人的著作,讀之最為快活。
我接觸最早的中醫門派學說是扶陽學派,像李可老先生的著作《李可老中醫急危重癥疑難病經驗專輯》我翻了無數遍,盧鑄之、盧崇漢先生的幾本著作,彭重善先生的著作,我都當成經典看。扶陽學派老祖宗鄭欽安的醫學三書:《醫理傳真》《醫法圓通》《傷寒恒論》也讀了一遍。我從此派當前活躍的幾位人物,如張存悌、傅文錄、劉力紅、呂英等人的著作中獲益良多。
有了一些中醫知識,又交了一些中醫朋友,慢慢地就想用中醫知識和理論助人為樂,造福社會。但行業有壁壘,從醫須有證。我有知識沒有證,救助他人即違法,服務社會也就不要想了。自我幫助還是可以的。先從自身的一些老毛病開始。慢性腸炎三十多年,醫院也沒有良法,我從扶陽角度切入,一盒桂附理中丸加加減減,堅持了三四個月,基本上好了。妻子陰虛易汗,一副甘麥大棗湯加味,幾經堅持,好了大半。妻妹之女,上學壓力大又受了一點風寒,小便有點失禁,數次到省城大醫院沒看好,還要讓做手術。家人商議不能做手術,否則,黃花大姑娘整天吊著尿袋過日子,也不是個事。后來,托妻子問我有啥辦法?我說張仲景《傷寒論》中有一小方叫五苓散,可以試試。妻妹到藥店買了四劑中藥回去煎給孩子吃,結果第一劑即有明顯效果。四劑服完,病大輕。誰知卻趕上女孩的姐姐出嫁辦喜事,女孩因病輕而出大力,食辛辣。病又反復,再用前方,效不如前。我推薦其找一省級名醫療治,那位楊大夫開了六味地黃湯加味,有點效果。但時輕時重,就是不能痊愈。我思之原因,告妻曰:“這孩子自小沒有打好學習基礎,高中課程難度大,父母期望高,其精神壓力必大,她是不是不想上學了?”妻子領悟,傳語妻妹,女孩在家每日為其姥姥做飯送飯,數月過去,病不醫自失。
有了一些經驗積累,信心倍增。在電話里聽母親嘮叨中得知,母親曾患結腸炎,困難時期還患過營養性肝炎。母親年輕時身體挺棒,中年時由于我們兄妹幾個全部在外上學,沉重的經濟壓力和勞動負擔壓在母親肩上,母親的腰和胳膊都累傷了。平時在地里干活,饑一頓飽一頓,日積月累,腸胃出了毛病。大前年秋天,母親又犯腸胃病,從醫院出來后,腸氣仍不通,正氣不足。我請中醫朋友開方療治,效果也不是太好。根據母親病情,參考中醫藥理,我在中醫朋友方子基礎上,做了優化。五劑藥下去,病大減。從此,母親對我有了新的認識。我對母親的身體狀況也有了些了解。我為能幫母親減少一點病痛而減輕了一點點負疚。
前年夏天一日,母親給我打電話說,兩肋脹痛,雙耳鳴響,頭腦不清醒,吃一點東西都撐得慌。我思母親,氣血不足、肝氣郁結,肝氣犯胃,應該從化郁、開胃、補氣血入手,進行調理。于是我請父親寫下幾個藥名和用量,無非是北沙參、麥冬、五味子、熟地、白芍、當歸、川芎、薏苡仁、玫瑰花、枸杞子、菊花、杜仲、葛根、升麻、石斛、炒麥芽、雞內金、炒山楂等。半個多月之間,三次調方,母親病情越來越輕,不知不覺間,兩肋不脹了,雙耳也不怎么響了,飯量還大了些,精神好了些。
去年春天,母親電話又說起飯量太小,胃脹的問題。我只給其微信了四味藥:炒麥芽、炒谷芽、雞內金、生山楂。結果她每次拿上三四包,吃了準好,過一段時間再犯再吃。當然,這幾樣東西能開胃,卻治不了病根。當然,西藥不也是治不了病根,老得吃,還有副作用嗎?
前些日子,老家和北方大城市幾乎同時流行一種傳染病,老母親也沒逃過這次劫難,還好,是醫生妹妹自己發著高燒給母親打了三天吊針,使母親身冷、拉肚停止,渡過劫難。但母親先后出現咳嗽有痰,兩肋脹滿,渾身無力,味覺失靈,氣血不足,精神萎靡等問題,中醫科醫生開的藥顧了這頭卻顧不了那頭,效果一般。我得知這種情況后,思慮再三,將近一年沒再摸中醫書了,忙于工作,幾乎將健康置之度外。沒想到新冠病毒在第一波傳染高峰中也找上我的麻煩。頭腦昏沉、虛飄無力中拿起手機,給在家的妹妹發了一個微信:給母親,半夏、陳皮、茯苓、甘草、生黃芪、黨參、郁金、川牛膝、丹參、炒白術、大棗、生姜、大蔥。三劑。加減用了一周后,又變成:黃芪、黨參、茯神、熟地、郁金、香附、佛手、西砂仁、石菖蒲、遠志、菟絲子、川牛膝、丹參、炒白術、黃精、大棗。加減變化,再一周后,母親吃得香、睡得甜、肋不脹,氣色好看多了。
每一次給母親發去那些中藥名字和用量后,心里都很忐忑,沒有十足把握解決母親的病痛。只能試著來,小量試著,無副作用了,再追求慢慢好病。所幸大多起了正面效果。做兒子的,幫母親減輕病痛是天賦之職,但是,除專業人士外,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我用業余時間讀點中醫書,竟能有此福分,也算有點欣慰了。還有,借時代發展之光,通信發達,雖不能當面盡孝,卻能千里傳音,把老祖宗留下的珍貴理論和實踐知識發揮作用,我不禁又感恩起先人遺珍來。當然,人盡孝的方式不止一種。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