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玄幻電影的類型演變探析

2024-03-08 00:00:00陳潘穎

新聞研究導刊 2024年23期

摘要：玄幻電影依托中國豐富的古典神話資源，結合時代情感與精神，近年來涌現出許多票房與口碑雙贏的代表性作品，玄幻電影已然成為當下中國電影市場中最具影響力的電影類型之一。文章采用文獻研究法、內容分析法，探討我國玄幻電影誕生的文化與時代背景，梳理玄幻電影的類型演變軌跡。文章認為，玄幻電影之所以能夠成為中國電影市場的一股強勢力量，并逐漸成為最具中國特色的電影類型之一，離不開西方魔幻電影強大影響力的沖擊，同時與我國早期神怪片的類型探索和20世紀末香港玄幻電影的創作密切相關，加之21世紀初網絡玄幻文學造就的玄幻敘事范式，共同造就了中國玄幻電影的誕生。文章通過對《西游記之大圣歸來》《西游記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西游伏妖篇》《哪吒之魔童降世》等國產玄幻電影進行細致的內容分析，梳理中國玄幻電影的發展與成熟脈絡，發現2012年前后，以《西游記》為藍本的一系列改編作品開啟了我國玄幻電影創作的第一批熱潮，但此時的玄幻電影敘事深度欠缺，有泛娛樂化的傾向。《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成功，促使更多創作者深挖情感和敘事，推動我國玄幻電影的發展。同時，數字技術的發展與應用，讓玄幻電影對玄幻情節與空間的表現更加得心應手，進一步促進了我國玄幻電影的成熟。

關鍵詞：玄幻電影；類型電影；類型演變；神話改寫；技術賦能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4）23-0253-04

一、前言

玄幻電影依托中國豐富的古典神話和民間傳說資源，與現代觀念和情感相結合，打造了一個又一個奇異的中式神妖世界，成為當下電影市場中極具中國特色的電影類型之一[1]。縱觀近年來中國的玄幻電影，不難發現其已經在十余年的創作實踐中，呈現出鮮明的類型特征，在主題建構、情節改寫、情感表達等方面都呈現出顯著的類型化特點。本文以近年來市場反響較為突出的國產玄幻電影為例，探討我國玄幻電影的發展足跡，分析我國玄幻電影所表現出的類型特征，梳理其類型演變軌跡。

二、當代中國玄幻電影的誕生背景

（一）西方玄幻電影的影響

21世紀初，《哈利·波特》《魔戒》等西方玄幻電影憑借其充滿想象力的奇幻空間和扣人心弦的故事情節，在國內外引起強烈的反響。西方玄幻電影在大銀幕上建構了龐大復雜的世界觀，片中各種造型奇特的飛鳥走獸、炫目奇異的奇幻魔法為觀眾帶來了全新的審美體驗。這些電影通過對西方神話元素的挪用與改寫，借助商業電影常見的英雄成長之旅的敘事模式，迅速在世界范圍內掀起觀影熱潮。然而這些作品背后的神話體系與傳達的審美觀念終究是西式的，對于中國的電影創作者和電影觀眾而言，都難以激發深層次的情感共鳴，這也促使國內創作者開始嘗試結合中國本土的文化資源進行玄幻電影的創作[2]。西方玄幻電影的成功一方面刺激了中國觀眾對中國玄幻電影的觀看需求，另一方面也將中國電影創作者將注意力轉移到玄幻電影上來，對我國玄幻電影的誕生具有至關重要的推動作用。

（二）早期類型探索的鋪陳

嚴格來說，我國的玄幻電影并非新世紀的產物，在我國既往的電影創作實踐中，已經初步形成了玄幻電影的創作思路，20世紀20年代神怪片的類型嘗試和80年代香港玄幻電影的摸索都與當下的玄幻電影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3]。早在20世紀20年代，彼時中國的電影制作公司為了與好萊塢競爭，便從《聊齋志異》《白蛇傳》《搜神記》等經典文本中尋求靈感，融入神仙隱身、人妖互換、變身法器等神怪元素，在這樣的背景下，創作出了《鐵扇公主》《盤絲洞》《尋父遇仙記》等作品。這些作品以經典文本為靈感來源，結合市場需求與當時的社會發展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改寫，同時融入了武俠元素，為中國玄幻電影發展積累了寶貴的本土化類型探索經驗。而20世紀八九十年代香港電影中對于玄幻元素的應用，也啟示著當下中國玄幻電影的創作。《倩女幽魂》《青蛇》《大話西游》等電影作品都對傳奇故事進行了現代化的改編，并對原作故事中的人物、情節與玄幻元素進行了全新闡釋。時至今日，這些電影作品依舊有著廣闊的解讀空間，在思想和情感表達上體現了極強的時代性。不論是早期神怪片的類型探索，還是香港別具一格的創作嘗試，其創作思路都是從志怪小說、民間故事、奇幻文學等傳統文化資源中汲取靈感，構建藍本，傳達傳統文化道德觀念[4]。這與今天我國玄幻電影的創作思路是高度相似的，可以斷定，早期的神怪片和中國香港的玄幻電影創作為當代玄幻電影的發展與成熟提供了必不可少的參考。

（三）網絡玄幻文學的預熱

早在玄幻電影形成鮮明的類型特征之前，玄幻敘事就已在中國文藝作品中形成了鮮明的范式。隨我國互聯網文化蓬勃發展而相繼誕生的《誅仙》《鬼吹燈》《悟空傳》等現象級網絡玄幻文學作品，更是憑借優異的市場表現和讀者反響，在玄幻電影誕生之前便引發了觀眾對于中式玄幻世界的想象和期待[5]。2005年，改編自郭敬明同名玄幻小說的電影《無極》上映，這部電影普遍被視為當代中國玄幻電影創作實踐的開端。雖然這部以西方的人神觀念呈現中國玄幻故事的電影在當年飽受詬病，但無可爭議的是，正是《無極》的上映開啟了接下來數年玄幻電影的創作熱潮。在接下來的數年間，網絡玄幻文學作品接連為我國玄幻電影的創作與發展提供了豐富的文本資源，如《悟空傳》《鬼吹燈》《狄仁杰之四大天王》等網絡玄幻文學作品，都憑借其植根傳統文化的內容設定和奇幻曼妙的故事重構，在互聯網上引發了大量讀者的熱議，這些作品在接下來的幾年中相繼被改編成電影，并獲得了不俗的票房成績。《悟空傳》自2000年于網絡平臺開始連載，2001年便以紙質書面世，時至2011年，《悟空傳》先后印刷八個版本，銷量達到數百萬冊，誠如其宣傳語所言“影響了千萬人的青春”，而后《悟空傳》改編為電影作品上映，同樣斬獲了不俗的票房成績。而《鬼吹燈》系列小說自2006年開始連載以來，一直熱度不減，迄今為止其銷量已經突破千萬，并且得到海內外媒體的盛贊，根據其故事改編的電影作品迄今為止已經達到十三部，其中包括《九層妖塔》《鬼吹燈之尋龍訣》等現象級玄幻電影作品。

玄幻電影能夠演變為一種成熟且重要的本土電影類型，離不開我國網絡玄幻文學作品廣泛的影響力，其長期以來的發展與積淀，早在玄幻電影創作熱潮來臨之前，就已經形成了一定的玄幻敘事傳統，并為中國的玄幻電影培養了一大批潛在的電影觀眾[6]。

三、中國玄幻電影的發展與成熟

（一）古典神話孕育創作熱潮

中國的古典神話和民間傳說為玄幻電影的創作提供了豐沃的土壤，《西游記》《聊齋》《山海經》《封神榜》等經典作品自古以來就擁有廣泛的讀者群體，加之網絡文學、影視劇等對上述作品的改編，其中的人物、情節、文化元素等在當代社會擁有廣泛的潛在觀眾群體[7]。2012年前后，以《西游記》為主的一系列改編作品開啟了我國玄幻電影早期的創作熱潮。

《西游記》作為古典四大名著之一，師徒四人斬妖除魔一路西行的故事在中國可謂家喻戶曉，作品細致的設定和深刻的思想為玄幻電影提供了豐富的創作素材。自2012年起，在短短幾年間便誕生了《西游降魔篇》《西游記之大鬧天宮》《西游記之大圣歸來》《西游伏妖篇》《悟空傳》等玄幻電影，這些電影皆以《西游記》中的某一情節為原型進行改寫，并試圖將原著的故事情節與現代人的精神與情感命題相結合，借助《西游記》本身豐富的細節設定，建構起獨特的敘事空間。單從票房成績來看，這些作品都獲得了良好的商業成績，可以視作我國玄幻電影的第一波創作熱潮。2015年的《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以考究的故事情節和精良的制作水準，一舉斬獲9.56億元的票房成績，獲得觀眾的廣泛好評，這也是早期玄幻電影中唯一實現口碑與票房雙贏的作品。同時期的《西游降魔篇》《西游記之大鬧天宮》《悟空傳》等作品雖然斬獲了不俗的票房成績，卻未能收獲如《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一樣的良好口碑，而是處在“叫座不叫好”的尷尬境地當中。深究其背后的原因不難發現，這些玄幻電影往往更加側重明星陣容與視覺特效，而在世界觀建構、敘事深度、情感的時代性等方面表現乏力，碎片化敘事和對神話元素的零散拼接致使其體現出強烈的泛娛樂化傾向，雖然能夠憑借商業運作斬獲不錯的票房成績，但并不具備成為經典作品的潛力。此時我國玄幻電影的創作雖然表現出突飛猛進的勢頭，卻依舊未能形成成熟的類型策略[8]。

（二）深挖敘事助力類型發展

早期玄幻電影的創作實踐未能把握我國神話資源的精髓，存在泛娛樂化的傾向，導致了敘事深度的喪失[9]。為了保證玄幻電影持續的生命力，在越來越多玄幻電影經受了電影市場的考驗后，電影創作者們開始側重影片對敘事和情感深度的挖掘，逐漸摸索出滿足中國觀眾觀看期待、符合中國觀眾情感模式、傳達中國傳統文化魅力的玄幻電影表現路徑。隨著一批優質作品的誕生，玄幻電影逐漸成為一種成熟的電影類型[10]。近年來，改編自中國古典神話或民間傳說的玄幻電影接連在口碑和票房上實現了雙贏，這些玄幻電影對我國電影市場的需求有著精準的把控，結合現代思維與情感對古典神話或民間傳說進行了恰到好處的改編。

例如，《西游記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中，導演對白骨精進行了更加立體的刻畫，賦予了白骨精悲劇底色。原著中的白骨精只是一個邪魅的妖怪，而電影中的白骨精則是因為生前被誤認為妖，因而被禿鷲啄食成白骨，因巨大的怨念而幻化成妖，唐僧則以眾生平等的姿態深刻共情了白骨精的遭遇，合理的改編擴展了故事情節，豐富了人物形象，更容易觸動觀眾的情感。又如，《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依舊叛逆，但非常有擔當，而早期的哪吒之所以頑劣，也是為了以玩世不恭的態度抵抗外界對自己的排斥，電影通過合理的改編讓整個故事更加符合現代觀眾的審美心理。再如，《白蛇：緣起》在中式美學的外衣下，呈現了許仙的擔當與果決，而白素貞也擁有了獨立、剛毅的性格特征，同時，電影在民間傳說故事中巧妙融入現代人的愛情觀，引發了觀眾的共鳴。在對電影觀眾觀看需求的充分考察和對類型電影敘事模式的深入探索下，玄幻電影開始擁有完整自洽的世界觀，人物的形象更加立體，情感動因更加合理，玄幻電影開始具備了真正意義上的中國特色，實現了傳統故事和現代情感的結合[11]。

（三）技術賦能推動類型成熟

玄幻電影往往涉及各種奇幻空間、神怪符號和離奇情節的呈現，這些內容依靠實拍的方式很難呈現，需要借助電影技術保證其視覺表現力[12]。隨著數字CG技術、動作捕捉技術等電影制作技術的成熟，以獨特的中式美學風格為依托，近年來玄幻電影在視覺效果層面得到了充分的提升。

真實感是電影創作的基礎，但在玄幻電影中，為了凸顯玄幻符號的奇異靈動，可以結合視覺效果需求創造獨特的表現手段。我國的玄幻電影在對數字技術的探索與應用中，充分融合中式美學的審美，對獨具中國意味和東方審美的數字特效生成手段進行探索，進一步推動了玄幻電影這一類型形成自身鮮明的形式策略[13]。

電影《畫皮2》充分利用后期光效和粒子特效呈現了靈動的法術效果，除此之外還用中式水墨元素強化了影片的視覺表現力。在狐妖魅惑男主的情節段落中，伴隨著狐妖的施法，水墨形態的影子躍然于軍營的帷幔之上，意象化的水墨視覺符號打造了極具東方意蘊的審美效果。《西游降魔篇》則利用細膩的“流沙幻象”的視覺特效，呈現玄奘的內心世界，對其內心的糾葛掙扎進行了極具中國美學特色的意象化書寫。這些玄幻電影作品并不單純迷戀通過數字技術呈現華麗的視覺效果，而是力求通過對數字技術的應用，賦予影片獨特的中式美學風格，增強影片整體的視覺表現力，真正意義上做到了讓技術賦能于影片的故事與情感[14]。數字技術與中式美學觀念的深度結合，進一步推動了我國的玄幻電影走向成熟[15]。

四、結語

中國玄幻電影經過十余年探索日漸成熟，已然成為一種擁有巨大市場潛力的成熟電影類型。從初期泛娛樂化的創作嘗試，逐漸開始側重對敘事深度的挖掘，將古典故事與現代情感巧妙結合，賦予了玄幻電影獨特的魅力。加之近年來數字技術等先進技術的成熟應用，使玄幻電影的表現手段更加豐富，創作者應用數字技術賦予了玄幻電影更加鮮明的中式美學風格。憑借奇幻絢爛的視覺效果和深沉的價值內核，玄幻電影已成功吸引了大量觀眾的關注和喜愛，被認為是最具中國特色的電影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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