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朝清供

馬亞偉

清供指的是清雅的供品，原是節(jié)日和祭祀時擺放的鮮花、清蔬之類的供品，后來指人們放置在室內(nèi)案頭的鮮花、盆景、奇石、文玩等擺設(shè)。案頭清供玲瓏奇巧，雅致美觀，可為家居生活增添美好情趣。閑時觀賞和把玩案頭清供，還可以放松身心。

說到清供，不得不提歲朝清供。所謂歲朝清供，就是新年第一天在家中擺放一些清雅之物，用以迎接新年的到來，頗有儀式感。汪曾祺的文章 《歲朝清供》廣為傳誦，這個有情趣、懂生活的人很重視歲朝清供。

不過，歲朝清供并沒有實用價值，擺不擺放都不會影響生活。可是，歲朝清供對人精神層面的影響非常大。

你想啊，新年第一天，醒來后忽然發(fā)現(xiàn)案頭多了一枝嬌俏美麗的梅花，或者一盆水靈可人的水仙，或者一個精美絕倫的擺件，人的心情會瞬間愉悅起來。中國人向來注重新年第一天，良好的開端意味著奠定了良好的基調(diào)。新年第一天討個好彩頭，有個好兆頭，養(yǎng)個好心情，人就覺得這一年都會風調(diào)雨順。歲朝清供讓我們覺得再平淡的日子也有光亮，再凡俗的生活也有色彩。歲朝清供里面，隱藏著我們對明天的期待和憧憬，隱藏著我們對生活的善待和熱愛。

自古以來，文人墨客就喜歡以“清供”為題材進行藝術(shù)創(chuàng)作。這份雅趣，最能彰顯創(chuàng)作者的高潔志趣和精神風貌。不過，歲朝清供不是文人雅士的專利，普通百姓同樣有這樣一份情趣。

我的父親是農(nóng)民，常年以賣菜為生。每年，看到?jīng)]賣完的白菜，父親會砍下白菜根，然后剝掉外皮，精心修飾一下，放入清水中養(yǎng)著，靜待白菜花開。等到過年的時候，白菜花便開了。精致的玻璃瓶，碧綠的白菜葉，明黃的白菜花，這就是最好的“歲朝清供”。過年時，正是屋外萬物凋敝之時，屋子里面有這樣一株白菜花，顯得格外生機盎然。正如汪曾祺所說：“窮家過年，也要有點顏色。很多人家養(yǎng)一盆青蒜，這也算代替水仙了吧?；蛴么筇}卜一個，削去尾，挖去肉，空殼內(nèi)種蒜，鐵絲為箍，以線掛在朝陽的窗下……”這真的是平凡百姓在煙火人間里點亮的一份美好和希望。

可以說，歲朝清供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意義非同一般。不過，我覺得并不一定要過年或過節(jié)時清供，這種形式應(yīng)該成為我們的日常。如今，生活條件越來越好，人們可以隨時在家里添置點文雅有趣的小擺設(shè)，就像是古代文人以物明志一樣，通過清供的形式表明心志。我喜歡用筆筒裝飾案頭，看到喜歡的筆筒，買回來放置于案頭之上。煦暖的午后，手捧一杯茶，看著明亮的光線在筆筒上慢慢滑過，我仿佛能夠聽到時間前行的聲音。

我的一個朋友極愛竹子，他見到有竹元素的飾物就愛不釋手，經(jīng)常會買來擺放于家中。他愛竹子清雋秀雅的形象，愛竹子高風亮節(jié)的品格。他用清供的形式，以竹子自省，以竹子自比，以竹子自律。這樣使得他始終保持著良好的修為與品格。

清供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可以表達我們對自己的期望和對生活的許諾。這是一種心理暗示，也是一種精神指引。一枝紅梅，一盆雅蘭，一棵綠竹，一樹黃菊，一方古硯，一塊奇石，都可以成為我們的精神圖騰，為生活增添雅趣，還能夠提高人生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