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花園

耿艷菊

那年，在語文課上讀了李樂薇的《我的空中樓閣》后，我興奮地跑回家，向母親描述建在半山坡上的樓閣如詩如畫的美。而母親聽后，只是黯然。

母親是一個平凡的農家主婦，但也不乏浪漫。她熱愛自然，喜愛那些花花草草。然而，家里院子極小，種了兩棵石榴樹，堆放些雜物，養些雞鴨，無論如何也騰不出地方養花。每當路過院子大的人家，她站在短籬笆墻外，望見空空的院落，總覺得惋惜?；貋砗?，她會對我們說：“可惜了，可惜了！”

過了幾年，家里翻蓋了新房，是平房。建成時在初春，母親特別開心，跑到房頂上左量右劃。

暑假，我從城里回來，一進門就嗅到梔子花的幽香。母親正在房頂上澆水，笑盈盈地喊我上去。房頂上姹紫嫣紅，井然有序，儼然一個小型花園，有潔白的梔子花、紫色的蝴蝶花、明黃的向日葵、朱紅的鳳仙花、淺粉淡白的牽牛花，還有一些不認識的花。屋頂靠北面的一塊，母親還種了黃瓜、西紅柿、紫茄。

巨大的喜悅沖擊著我。我找來一片小木板，歡欣地刻下四個字：屋頂花園，并用彩色筆仔細描畫。母親也很喜歡，像種花一樣，把它種在牽?；ǖ呐赃?。

從此，我們家也有了像空中樓閣一樣詩情畫意的地方。

傍晚時，我們多數是待在屋頂花園里。清涼的風吹過來，淡淡的花香縈繞在鼻尖，偶爾一兩只蝴蝶會停留片刻。我手里拿著書，卻看不進心里，總想著那只藍色蝴蝶，惦記著北面的西紅柿是否紅了。

我們也總是在屋頂吃晚飯，母親一趟趟端來端去，從不嫌麻煩。她說：“就著花香吃，香！”的確如此。

夜晚的屋頂花園更是涼爽。淡淡的月光灑下來，給花兒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輝，看上去靜謐安詳。有時候，母親會給我們講過去的事情；有時候，我們就坐在那靜靜地聽花兒呼吸，聽夏蟲鳴叫。

多少年過去了，屋頂花園早已湮沒在時光里，成了一段記憶。而我們也早在城里買了房，母親現在侍弄的不過是一陽臺的花卉。好在，樓下處處種著花，也算安慰了她的心。

一天，我偶然又讀到《我的空中樓閣》，忽而想到老家的屋頂花園，竟覺得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