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與浪漫并行，精致與自由結伴

馬彬

〔關鍵詞〕莫扎特；《d小調幻想曲》；和聲語言；浪漫主義

沃爾夫岡·阿瑪多伊斯·莫扎特（WolfgangAmadeusMozart，1756—1791）作為古典主義時期的代表作曲家，在音樂史上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莫扎特的創作生涯雖然短暫，但涉及的體裁非常豐富，幻想曲是其擅長的體裁之一。《d小調幻想曲》創作于18世紀80年代，是莫扎特三首幻想曲中非常重要的一首，具有嚴密的音樂布局和豐富的和聲色彩，全曲充斥著高雅與夢幻的氣息，具有浪漫主義時期的情緒色彩。本文以莫扎特《d小調幻想曲》為研究對象，通過對曲式結構與和聲特色的分析，探索該曲精致的調性布局與和聲的內在邏輯，以研析其風格特色和對浪漫主義的影響。

一、以結構覓布局

曲式結構是音樂發展的根本與領舵者，在音樂的布局與陳述中起著重要的作用。《d小調幻想曲》是莫扎特三首幻想曲中的一首，有著精致的布局和嚴謹的結構，通過對作品的分析，筆者對其結構進行了劃分，并進行了歸納和總結，得出了表1的曲式結構表。

從表中可以清楚地看到，《d小調幻想曲》為復二部曲式。全曲可分為三部分，分別是引子部分、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并且每部分層次鮮明。第一部分為單三部曲式，第二部分為單四部曲式，以下將對各部分的結構進行詳細闡述。

引子部分（第1—11小節）共11小節，在主調d小調上進行，整個引子部分以三連音音型為發展動機，凸顯幻境特點，整體發展連貫自然。

第一部分（第12—53小節）由單三部曲式構成。樂段A由相互對比的兩個8+8方整型樂句構成，音樂以新主題呈示，并且第一樂句（a）在主調d小調上呈示。第二樂句（b）在其屬方向調a小調上發展，經過一小節的休止，音樂進入樂段B。在樂段B中，同樣是由兩個樂句構成，音樂的材料引申自樂段A，只不過在不同的調性上進行呈示。首先，第一樂句延續A段調性a小調，再回到主調d小調，轉向下屬調g小調，并在第34小節出現了莫扎特慣用的華彩句。進入第二樂句，音樂依舊在g小調上發展，直到第44小節，音樂再次轉回到主調d小調，并在第44小節再次出現了華彩句結束本樂段。再現段（A）屬于減縮再現，共10小節，只是再現了樂句a的部分材料，在主調d小調上的再現結束。

第二部分（第54—107小節）由帶再現的單四部曲式構成，樂段C是由重復的兩個樂句（c）構成，樂段開始在主調同主音大調D大調上進行，到終止處轉向其屬方向調A大調。樂段D同樣是由重復的兩個樂句（d）構成，看似與樂段C十分相似，但調性已轉到D大調上，材料也與樂段C截然不同。樂段E同樣是由兩個8+8方整型樂句構成，調性依舊在D大調上進行，并且都有明確的終止式，與第一部分相似，在第86小節依舊以華彩句結束E樂段。樂段C依舊屬于再現段，再現的材料為前面樂段C的材料，通過兩個樂句的映照發展結束了第二部分，同時也為整首作品畫上了句號。

二、以和聲覓風格

對一首作品和聲的分析和研究往往能夠使學習者更深刻地了解作品，同時對其風格產生初步的認識。下面將從調性布局、和聲進行、終止安排與線性邏輯這四個方面對莫扎特《d小調幻想曲》風格進行分析。

（一）精致的調性布局促成幻想意境

從上述的曲式結構表中可以看出，莫扎特對《d小調幻想曲》的調性布局有著精心細致的構思。全曲的調性排列共有五種，分別是d小調、a小調、g小調、A大調和D大調。觀察《d小調幻想曲》中這五種調性的安排可以發現，小調都出現在第一部分，而大調則出現在第二部分，這樣的調性安排就會形成第一部分與第二部分的風格對置。莫扎特以小調起曲，以大調終曲。大調色彩明亮，小調色彩暗淡，恰恰能夠體現出這種色彩變換的幻想色彩，并且也體現出心情的由憂轉喜。

如圖1所示，樂曲以主調d小調起曲，隨即轉入屬方向a小調上，經過a小調的發展又轉回主調d小調，再通過主調轉入下屬方向g小調上，最后又回到主調d小調結束第一部分。從第一部分的調性布局，可以發現其屬于“閉環”調性布局。樂曲第二部分以主調的同主音大調D大調開始，這從調性色彩上就形成了較大差異，緊接著進入屬方向A大調，最后以D大調結束全曲。在不改變主音的情況下，調式發生改變，運用同主音大小調，雖然在色彩及風格上形成了對比，但是同主音大小調的色彩互補性也體現得淋漓盡致。如此精致的調性布局，給莫扎特的作品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形成了這種幻想的意境。

（二）特色的和聲進行顯現幻想蹤影

和聲進行對于音樂的發展來說是靈魂所在，具有典型意義的和聲進行對于音樂來說更是能夠起到調節色彩、奠定基調和畫龍點睛的作用，以作品引子部分（第6小節—10小節）的和聲進行（如譜例1）為例。

第6小節中使用了副屬和弦，第7小節解決到臨時主和弦s級上，緊接著進行到dtⅢ上，第8小節緊跟著的是那不勒斯六和弦（b1sⅡ6），經過重屬導七和弦后第9小節解決到屬和弦上，綜上，就形成了D2/s-s6-dtⅢ6-bsⅡ6-DⅦ7/D-D的和聲進行，這樣的和聲進行在不協和中又有穩定傾向，在小調色彩中又夾雜大調戲劇色彩，在琶音手法中又有三連音的連貫與均衡性。同時，這部分和聲進行是在引子部分中出現的，這就為音樂后續的發展奠定了情感基調，使聽眾能夠追尋到那夢幻蹤影。

第一部分的第18小節—21小節的和聲進行中，其前兩小節屬于d小調，后兩小節屬于a小調。這四小節分屬A樂段的兩個樂句，前兩小節是樂句a的最后，后兩小節是樂句b的開始。前兩小節（第18小節—19小節）的和聲進行從本質上來說，屬于典型功能進行，唯有特色之點就是第三拍的大主和弦，在這里既是色彩的調節也是高聲部的特色半音下行的安排。后兩小節（第20小節—21小節）的和聲進行就有一定的特色，其進行為t-D6-sⅡ6/s-DⅦ6/D-s6，此和聲在第21小節第二拍的E-GbB為減三和弦，與a小調關系并不大，但是結合第一拍的D6和弦以及第三拍的DⅦ6/D，這里的E-G-bB和弦就有非常重要的連接過渡作用，因此將其記寫為sⅡ6/s。按照常理，第三拍的DⅦ6/D和弦后面要解決到D和弦，但是此處卻進行了色彩性處理，解決到s6和弦上。最后，這個和聲進行所有的和弦都為六和弦（第一轉位），更增添了幻想色彩。

（三）奇妙的終止安排展示幻想品韻

莫扎特《d小調幻想曲》的終止安排非常有新意且值得研究，在樂曲的諸多終止中，出現了大量的D和弦以及DⅦ和弦的終止（如譜例2所示）。

關于《d小調幻想曲》中的D和弦以及DⅦ和弦的終止有很多，此處列舉兩例（見譜例2）。作品的第27小節是樂段A樂句b的終止，此處運用了DⅦ和弦的終止，并且在第28小節出現了一小節的休止，就證明DⅦ和弦停留的時間是較長的。在第95小節—97小節，此處的終止式為DⅦ7/D-K46-D7，終止在D7和弦上，此處的終止本應是樂曲的結束，最后的10小節是后人所加。著名學者帕默（Palmer）說：“莫扎特對d小調幻想曲的創作終止在第97小節的屬七和弦上，最后的10小節可能是匿名者所寫。”按照此種說法，莫扎特安排這樣的終止應當是刻意而為之，為了表達樂曲的色彩和幻想性，更加展現了作者的情緒與意猶未盡之意。

（四）自由的線性邏輯窺見浪漫之意

《d小調幻想曲》中體現了豐富的線性邏輯，并且其有著極強的線條感，半音進行、音階式進行以及半音階的運用在此作品中運用頗多，筆者將部分進行了歸納總結（如譜例3所示）。

如譜例3，高聲部矩形的中半音進行為A-#GG-#F-F-E，這是典型的半音進行，極具線條性。低聲部第二個矩形與高聲部矩形中的半音進行是遙相呼應的，前者為后者的低音八度半音下行，在具有線性邏輯的同時，又兼顧了前后樂句的關聯性。低聲部第一個矩形的下方音則為G-F-E-A-D的音階式進行，雖然A音不與前后形成線性邏輯，但是結合其上方音#C，也是具有相當強烈的線條感。

另外，作品中共出現了三次華彩句，分別是第34小節、第44小節和第86小節，這三次華彩句都不約而同地運用了音階式進行與半音階，線性邏輯極強，并有強烈的線條感。從這些音階式進行、半音進行和半音階的線性邏輯中，可以管窺莫扎特所充斥的浪漫主義色彩。

三、以探索覓未來

典雅的和聲特點、清亮的和聲音響、流暢的聲部進行以及適度的對比手段，使莫扎特成為了這一時期的創作高峰。莫扎特《d小調幻想曲》中精致的調性布局、特色的和聲進行、奇妙的終止安排和自由的線性邏輯都充斥著幻想色彩，在結構、和弦構成、織體上別具特色，尤其是半音進行、不協和和弦的創新，都體現出其不可捉摸的創作思維，華彩句的使用更為這首作品增添了浪漫主義色彩。

就調性布局來說，莫扎特在這首作品中有著豐富的色彩傳達，以小調起曲，充滿了憂郁的色彩，傳遞了傷感的情緒。但作品的第二部分又在其同主音大調上發展，充滿了快樂的情感和陽光的色彩。同時，這首作品中大量的優美線條的使用使得曲風極具浪漫主義色彩。由于受到情感化和個性化的影響，浪漫主義音樂作品往往更加抒情，更富于歌唱性，注重色彩性和聲的探索突破。結合上述分析，《d小調幻想曲》雖為古典主義時期作品，但是其音樂富含浪漫主義的特點，從側面也體現了莫扎特對和聲語言的創新與對色彩情緒的掌控。

結語

莫扎特作為古典主義時期乃至整個西方音樂發展史上偉大的作曲家之一，其創作體裁多樣、風格敢于創新，諸多作品都富含浪漫主義色彩。在西方音樂發展史上，人們將貝多芬視為開浪漫主義先河的人物，但通過對《d小調幻想曲》及其他作品的分析，筆者發現莫扎特的部分作品也富含浪漫主義色彩，其結構與調性的布局、典型和聲進行、線條化及大量不協和和弦的使用都體現了這一點。通過莫扎特《d小調幻想曲》對其曲式結構、調性布局、特色和聲進行、終止與線性邏輯的研究，本文探索了莫扎特對和聲語言的創新和浪漫主義音樂的影響，以期為相關專業的學習者提供有益的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