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村同在畫中居

● 徐立新

唐模是安徽省黃山市徽州區(qū)的一個傳統(tǒng)古村落，乃唐朝越國公汪華的太曾祖父，按照盛唐時期的規(guī)制建造的。全村現(xiàn)有400多戶，汪姓、許姓為村中大姓。

“幾百年人家無非積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讀書。”類似的大門楹聯(lián)，村中還有很多。

一條不深不淺的溪流自西向東穿村而過，兩側(cè)是水街，清一色的白墻灰瓦馬頭墻，映出古村久遠滄桑的肌理。水街南北皆是居民區(qū)，最南頭是田地，最北端是竹林。深巷之中，有庭院和老井。

清晨，我在溪流的陪伴下，踩著石板路，往村東頭走去。一路上，遇見了三角梅、雞冠花、木芙蓉、牽牛花。迎面走來挑著水的老人，扁擔吱吱呀呀地響。繼續(xù)向前去，有村民在溪流里收地籠，籠里有小魚小蝦。有村民正在翻地，計劃播種秋蘿卜。

有位老大娘，正用繩子吊著水桶在橋邊汲水。高陽橋是水街上最雄偉的一座風雨廊橋，站在里面可遮風擋雨，也可憑窗賞景。

南邊的那棵千年銀杏最是耀眼，它枝繁葉茂，從白墻灰瓦中撐開一把大傘，似守護著古村。

繼續(xù)向東，一路上樹影斑駁，一座座古老的石橋上爬滿了老藤和青苔，麻鴨們歡快地游著，不時將頭鉆進水中覓食。

越接近東邊的村口便越能發(fā)現(xiàn)唐模的水口與風水，亭臺樓榭與古樹溪流彼此呼應(yīng)，其間可見同胞翰林坊。同胞翰林坊是康熙為表彰唐模的兩兄弟許承宣、許承家而恩準建造的，兄弟倆皆考中進士，還被欽點為翰林，在當時實屬罕見。

徽州人自古重視教育，同胞翰林坊不遠處便是檀干園，是舊時村中兒童讀書的地方。

園內(nèi)有湖有亭，還有鎮(zhèn)村之寶——鏡亭碑刻。藏碑共18方，鐫刻書法傳神，有蘇軾、趙孟頫、文徵明、黃庭堅、米芾、祝枝山等人的真跡。

看到路邊的旅游指示牌，我才知道自己所走的路其實是條古驛道，由3000多塊茶園石鋪筑而成。秋分時節(jié)，紅葉、枯葉落在石板路上，略帶幾分惆悵。

最東頭便是村口，有棵400多年的樟樹靜靜地站在那里，默默注視游子。“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很多徽州男兒年少時便順著新安江而下，到富庶的江浙之地去討生活，去改變命運，然后回來營建家園。

傍晚的唐模是溫暖的。村西頭的草坪上羊兒、牛兒在靜靜地吃著草。紅紅的辣椒、黃燦燦的玉米，還有大蒜和紅薯，放在一個個圓圓的簸箕里——皖南地區(qū)傳統(tǒng)的曬秋正在進行。

有人在溪邊釣魚，有人牽著黃牛來飲水，有人端著飯碗邊吃邊走，夕陽落入溪流中，惹得水面泛起波光。

夜晚，水街上亮起了燈籠，美得很，長廊上的尤其美。燈籠亮在檐下，也映在溪水上。村民們坐在水街的長廊里聊天。我遇到一對老夫妻，和他們閑談后方知，妻子88歲，丈夫已經(jīng)91歲，但兩人耳聰目明、思維清晰。他們說，那都是唐模的水好、空氣好，環(huán)境養(yǎng)人。

夜深了，水街上的燈籠陸續(xù)滅了，漆黑的夜里，只剩下秋蟲唧唧唧地叫，溪水嘩嘩嘩地流。家園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呢？我想，大概就是唐模這樣。“喜桃露春濃，荷云夏凈，桂風秋馥，梅雪冬妍，地僻歷俱忘，四序且憑花事告；看紫霞西聳，飛布東橫，天馬南馳，靈金北倚，山深人不覺，全村同在畫中居。”這是晚清詩人、翰林許承堯在唐模檀干園里寫下的一副贊美故園的長楹聯(lián)。

好一句“全村同在畫中居”！有幸，我也在畫中居住了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