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林
第一次邊界談判于1964年2月8日起在北京舉行。談判一開始,中蘇雙方對邊界領土問題態度的巨大差異立即顯現出來。
中方明確表示,確定目前中蘇邊界的19個條約都是沙俄同清政府簽訂的不平等條約,這是歷史事實。盡管如此,鑒于清代被沙俄侵占的150多萬平方公里土地是通過條約規定的,同時考慮到歷史的和現實的情況,我們仍然愿意以這些條約為基礎,合理解決邊界問題。這是鄧小平同志1989年5月16日對戈爾巴喬夫講的。中方在談判的第一次全體會議上(1964年2月26日)就已闡明這一基本觀點,中方的態度是一貫的。而蘇方卻從一開始就對條約性質的問題進行辯解,為沙俄侵華史翻案。
現已解密的蘇共檔案材料表明,蘇共中央曾多次發出指示,批評蘇聯的各種出版物對俄中邊界形成的歷史所做的“錯誤”闡述,并要求重寫俄中關系史。1964年后蘇聯出現了一個修改歷史的高潮,修改歷史的核心目的就是“證明”1689年《尼布楚條約》是對俄的“不平等條約”,而后來俄國借第二次鴉片戰爭之機迫使清朝簽訂的《璦琿條約》《北京條約》等,是俄國“收回失地”。在1964年2月至8月的談判中,雙方就這個問題的辯論占去了很多時間,而這本來是國際公認的歷史事實。
第一次邊界談判進行了半年,雙方雖然進行了激烈的對話,但也并非毫無效果,起碼雙方明確了分歧所在。首先,交換了地圖(東段1∶100000,西段1∶500000),圖上明確標出了雙方主張的邊界線,其意義還在于:其一,中方明確表示,不要求收回被沙俄侵占的150多萬平方公里領土,但是具體的邊界線應當搞清;其二,明確了雙方地圖劃法和實際控制線不一致的爭議地區,爭議地區的面積大約3.5萬平方公里;其三,就河流邊界的劃界基本原則蘇方專家也不得不同意中方意見,即通航河流以主航道中心線分界,非通航河流以河道中心線為界,并以此大致劃分了河中島嶼的歸屬。
1969年3月珍寶島事件使中蘇之間的緊張關系嚴重升級。但值得注意的是,雙方都是為了應付對方的進攻而備戰,迄今還沒有任何檔案材料證明,雙方任何一方制訂過進攻對方的計劃。對于這種誤判的原因,需要專家學者進一步研究。
1969年9月11日,周恩來總理與從越南回國途經北京的蘇聯部長會議主席柯西金在首都機場進行了會談。雙方都意識到,緊張局勢必須緩和下來,這符合雙方的利益,而恢復邊界談判是重要步驟之一。
第二次邊界談判于1969年10月恢復,斷斷續續進行了10年。這一輪談判的主要特點是,中方的最大關切是解決安全問題,而蘇方對此并不理解,用蘇聯代表團團長伊利切夫的話說,這一談判整個是一場“聾子對話”。
雙方的態度和關注的重點是不一樣的。中方希望消除,或至少緩和來自北方的威脅,蘇方則不以為然,這反映了強者和弱者的不同態度。蘇方更不想承認爭議地區的存在,因為這同蘇聯關于邊界領土的理念相左,而“維持現狀”就是維持蘇方主張的邊界線。這些差異注定了這一輪談判難以取得成果。
1986年7月28日,戈爾巴喬夫在海參崴發表講話,傳達了兩個信息:一是愿意改善中蘇關系;二是愿意按國際法通行原則解決邊界問題。對此,鄧小平做出了積極回應。邊界談判于1987年2月重新啟動。蘇聯方面終于認識到中方的立場是合情合理的,“爭議地區”確實存在,應該協商解決。
1991年5月16日,中蘇兩國外長簽署了中蘇邊界東段協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和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關于國界東段的協定》)。這一協定確定了中蘇東段98%的邊界走向,只剩兩個問題未取得一致:黑瞎子島洲渚和阿巴該圖洲渚。
2004年普京總統訪華時,雙方簽署了協議,中俄邊界最后的兩個問題也確定了最終解決辦法,即把兩個地區大致平分。至此中國同俄羅斯長達4300公里的邊界線都已最終明確劃定。
1991年中蘇協定簽署后,雙方用了8年的時間進行勘界,至1999年全部完成既定的勘界、立標、起草《邊界敘述議定書》和地圖繪制工作,共設界碑1183個。剩下的兩個未劃界地段通過2004年10月兩國簽訂《中俄國界東段補充協定》,2005年雙方立法機構批準后,也已完成勘分任務。
(摘自《中俄國界東段的演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