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需要的父母

文/馬亞偉

一

母親在給我的孩子做一件小衣服，看到她吃力地穿針引線，我拿過她手中的針線，說：“媽，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別再費事給孩子做這做那了，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啥都有賣的，比手工做的還好看。費這勁，何必呢！”母親的表情有些尷尬，我解釋說：“媽，我都是為你好。你年紀大了，眼睛也不好，有空就好好歇歇?！蹦赣H無奈地嘆口氣，重新拿起針線，看看我的表情，又不得不放下。

我與母親對視的瞬間，忽然發現了她眼里的落寞。換位思考一下，母親只是想為我做點事，通過這樣的方式表達和付出她的愛。其實母親一直都是如此，口頭上從未說過“愛”這樣的字眼，卻默默地用行動表達著平凡而深沉的愛?？墒?，我卻以“為你好”為理由，把她愛的出口堵死了。

不僅母親如此，父親也一樣。父親在老家打理了一個小菜園，每年都種各種各樣的蔬菜。我每次回家，父親就興奮得像個孩子一樣：“瞧，我種的青菜、韭菜、小蔥，長得多好！你們回城的時候多帶上點，吃不了分給鄰居一些，讓他們嘗嘗鄉下的綠色蔬菜?！蔽铱粗切┎苏f：“爸，你的腿不好，早該歇著了。這些菜城里超市都有賣的，也不貴，不是什么稀罕物。”聽了這話，父親整天都不開心，話也說得少了。

子女總以為讓父母少受累就是孝，其實老人年紀越大，越怕沒有價值感，尤其是怕對兒女沒有價值。他們千方百計為兒女做點事，這樣就會覺得兒女還需要他們。父母的愛無聲無息，都在點點滴滴的付出里。我們做兒女的，應該給父母留個愛的出口，讓他們的愛源源不斷地表達出來。

二

記得上初中時，我在學校住宿，每周回家一次。周末回家，母親就開始變著花樣做各種我愛吃的美食：蒸糖包、包餃子、做打鹵面。吃飯的時候，母親不著急吃，總喜歡在飯桌旁看著我大快朵頤，眼神里充滿了愛意。有時我的吃相太夸張，她還會笑起來，特別得意的樣子?，F在想來，這正是母女之間情感交流的一種方式，為兒女付出，是母親表達愛意的最佳通道。

周日下午，我要趕回學校，父親替我收拾好包裹，騎上那輛二八大杠自行車載我回學校。我坐在父親的自行后座上，聽他不停地囑咐這囑咐那，打趣說：“爸，你變得跟我媽一樣嘮叨了！”父親嘿嘿地笑了。父女倆的這段路途，有說有笑，充滿了溫馨。

后來我考上外地的學校，只能每學期回一次家。記得有一次，我正要午休，突然聽到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我沖出門外，看到母親和父親提著幾只包裹來看我。我喜出望外，父母見到我也立即眉開眼笑。我們都不是善于直接表達感情的人，思念和愛意之類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父親只是一個勁地從包裹里掏出美食：“地里剛刨出來煮好的花生，還有核桃、大棗，都是你愛吃的！”母親接著說：“還有我給你做的糖包、花卷，還有粽子呢！”舍友們紛紛圍過來，大家一起吃美食。父親和母親在旁邊看著，他們的表情是那么滿足和欣慰。

父母千里迢迢來看我，只是為了送上一點美食嗎？不是的，他們送來的是濃濃的愛。穿越千里，愛意抵達，就像完成了一個心愿。天下大多數父母都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向兒女輸送著永不枯竭的愛。

三

后來我參加工作，結婚生子，在小城扎根。生了孩子之后，母親立即趕來，幫我照看孩子，伺候我的一日三餐。母親以她生育三個孩子的經驗告訴我一些注意事項。我乖乖按照母親的囑咐來做，她特別開心，我也很開心——已經為人母的我又被母親寵成了孩子。

尤其讓我感動的是，母親在源源不斷向我輸出愛意的同時，還把加倍的愛給了我的孩子。照顧孩子不是簡單的事，母親一點不嫌麻煩，反而樂此不疲。她給孩子沖奶粉、換尿布、逗孩子玩，不知疲倦地幫我操持一切，我有心向她表示感謝，卻只說出一句：“媽，這陣子你可真是太累了?！蹦赣H說：“我照顧自己的外孫，高興還來不及呢，累啥呢！”

父親在老家也牽掛著我和孩子。他每天必定要跟母親通電話，兩個人聊的都是我的孩子。后來，父親也從鄉下趕來，跟母親“匯合”，兩個人一起幫我帶孩子。孩子會坐了，會走路了，會說話了，會唱歌了……父親和母親見證著孩子的每一步成長，他們覺得能幫我帶孩子是件幸福的事。

四

時光飛逝，轉眼間我的孩子長大了，父親和母親的任務完成了。孩子上小學后，父母要求回老家生活。我知道，父母并不喜歡在城里生活，但為了我，他們在城里堅持了幾年。他們回到鄉下，依舊牽掛著我，牽掛著我的孩子。如今他們想為我和孩子做點事，可是我卻總是拒絕他們。

父母老了，漸漸退到了我的生活邊緣。我不再讓他們為我做事，怕累著他們。可是，這樣做卻阻塞了他們愛的通道。我能感覺出他們的失落和無所適從，他們不再充當頂梁柱的角色，如果兒女再不給他們表達愛的機會，他們如何才能找回滿足感和成就感？孝敬父母，不僅要關注他們的物質生活，更要關心他們的精神需求。

讓父母為我們做頓飯，帶一天孩子……一點點小事，都可以表達出他們深深的愛。愛出愛返，我們再以更多的愛回報父母。對父母來說，愛兒女是他們老年生活中一件重要的事；對我們來說，愛父母則是我們必須做好的事。

愛父母的方式多種多樣，重要的是別忘了給他們留個愛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