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港澳大灣區商事糾紛多元化解機制研究*
——以推動《南沙方案》落地為實踐基礎

鄧中文（中共廣州市委全面依法治市委員會辦公室常務副主任，廣州市司法局黨委書記、局長）

一、完善粵港澳大灣區商事糾紛多元化解機制的現實意義

（一）適應國際商事糾紛日益復雜化的必然選擇

“一帶一路”背景下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為中國經濟發展創造了新的增長點，也為中國國際商事爭端的解決帶來了更大的挑戰。以廣州司法實踐為例，2022年，廣州法院審結商事案件27.8萬件，涉案標的額達2206.3億元，共審結涉外、涉港澳臺民商事案件9800余件。大量的涉外、涉港澳臺民商事案件在當事人舉證質證以及法律適用等方面給法院帶來了巨大的審判壓力，發掘訴訟以外的其他解紛方式應當更符合商事糾紛解決的規律及特性。①盧詩謠：《商事糾紛多元化解機制研究——以廣州市的探索與實踐為視角》，《政法學刊》，2021年第5期。

（二）凸顯粵港澳大灣區區域治理能力的重要指標

推進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是習近平總書記親自謀劃、親自部署、親自推動的國家戰略。隨著粵港澳大灣區戰略的持續推進，帶來的跨境合作不斷增多，基于三地制度、法域、關稅的差異，貿易摩擦和糾紛在所難免。為大灣區商事法律服務和爭議解決提供多層次、多選擇、多種類的糾紛解決渠道，有利于凸顯區域治理能力，充分發揮廣州作為粵港澳大灣區中心城市的引領作用。

（三）推動南沙深化粵港澳全面合作的題中應有之義

《南沙方案》是繼橫琴、前海兩個合作區方案出臺以后，對粵港澳大灣區建設作出的又一重大決策部署，為南沙深化改革擴大開放作出了科學指引。通過調動粵港澳三地優勢資源，聯合司法、仲裁、調解等力量，搭建大灣區爭議解決合作和資源共享平臺，推動建立健全執法司法協作交流機制，有效協調不同法域間法律沖突，建設更便捷、更高效的商事糾紛多元解決機制，為創新推動粵港澳三地融合發展打開新局面，有效推動《南沙方案》全面落地。

二、粵港澳大灣區商事糾紛多元化解機制運作實效

（一）公共法律服務網絡日益完善

近年來，廣州先后推動成立“一帶一路”域外法律查明（廣州）代表處、廣州國際商貿商事調解中心、粵港澳大灣區知識產權調解中心等機構，積極推動構建多元解紛格局，提供更高效、更多元的解紛服務。一是公證方面，為充分發揮公證預防糾紛的職能，上線粵港澳大灣區首個區塊鏈網絡賦強公證系統，推出“365天不打烊、24小時全天候”公證自助服務模式，獲得司法部認證辦理海外遠程視頻公證機構增至5家，有效解決海外僑胞辦理公證業務的燃眉之急。二是律師方面，推動與港澳律師事務所合伙聯營機制，全市現有粵港澳合伙聯營律師事務所6家，其中有3家落戶南沙。推動港澳律師在穗執業，發布支持粵港澳大灣區律師來穗執業10項舉措，建成全國首個粵港澳大灣區律師執業孵化站，首批4名粵港澳大灣區律師首選廣州執業，目前，共有103名粵港澳大灣區律師在廣州執業。三是調解方面，推動成立廣州國際商貿商事調解中心，設立廣州國際商貿商事調解中心南沙辦公室。截至2023年12月，調解中心已受理廣州市兩級法院委托委派和自行受理的案件2191宗，涉案標的額超過141.2億元。四是仲裁方面，近年來，廣州仲裁委員會受理案件量穩居全國前列，2022年受理案件量超3萬宗，占全省仲裁案件總量的二分之一，案件標的額超600億元；涉外案件受理量連續兩年在全國城市仲裁機構中排名第一，占全國辦案總量近五分之一，2022年首次超過600件，創歷史新高。建立南沙國際仲裁中心，創新與港澳仲裁合作機制及法律服務合作模式，探索建立“一帶一路”聯合仲裁機制，積極參與亞太經合組織企業間跨境商事爭議在線解決機制。

（二）集中管轄實現資源整合

自2019年1月1日起，廣州市越秀區人民法院和廣州市南沙區人民法院（廣東自由貿易區南沙區人民法院）就廣州市一審涉外民商事案件實行集中管轄。據統計，2019年1月1日至2021年4月30日，越秀區人民法院與南沙區人民法院涉外、涉港澳臺民商事案件一審收案數量超過前十年總和。在案件激增的情況下，集中管轄法院積極適用多元化糾紛解決模式，第一年調撤率即由14.6%上升至36.2%。截至2021年年底，越秀區人民法院通過調解方式處理的涉外案件標的額超4億元。在強化港澳訴訟規則銜接方面，南沙區人民法院首創港澳籍人民陪審員及特邀調解員參與重大涉外、涉港澳民商事糾紛案件調解機制，形成“N+4+2”粵港澳司法規則銜接機制，有力地促進了三地規則銜接。②《28個月，8100件涉外、涉港澳臺民商事糾紛，廣州法院這樣判》https://mp.weixin.qq.com/s/fu2Fz1k_EM3dBm262ju7HQ，最后訪問時間：2023年12月20日。

在專門法院方面，廣州海事法院于2017年在南沙成立廣州海事法院廣東自由貿易區巡回法庭，探索例如聘請港澳籍的專家擔任陪審員參加審判、試行法官中英文雙語審判、運用固定合議庭審理類型化案件等方式提高審判質量與效率。廣東自貿區法庭的成立，對建立起市場主體對交易規則的預期、有效維護航運市場秩序、優化南沙自貿片區和廣州國際航運中心建設的法治化環境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③《廣州海事法院廣東自由貿易區巡回法庭揭牌》http://rmfyb.chinacourt.org/paper/html/2017-05/13/content_125394.htm，最后訪問時間：2023年12月20日。

（三）線上平臺助力解紛便捷高效

近年來，廣州不斷推動在審判、仲裁、調解等方面的智慧建設，通過線上平臺增強糾紛化解質效。一是審判方面，廣州互聯網法院于2019年3月建成粵港澳大灣區首個在線糾紛多元化解平臺，推出“6+1+1+1”糾紛化解模式。④《廣州法院以能動司法促推訴源治理，為基層社會治理貢獻法治智慧》https://epaper.southcn.com/nfdaily/html/202311/20/content_10081497.html，最后訪問時間：2023年12月20日。二是調解方面，廣州于2018年11月首推“智慧調解”微信平臺，利用“互聯網+人工智能”技術嵌入人民調解業務工作流程，是全國首個實現移動化、可視化融合的掌上糾紛化解平臺，可提供基于自然語言對話的語音錄入功能，在線視頻調解服務。此外，線上全程監督管控調解過程，實現對相關重大矛盾糾紛的預警分析。三是仲裁方面，廣州仲裁委創設“3+N”仲裁庭審模式，即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英美法系、大陸法系三大法系為基礎，同步運行包括葡語系仲裁庭審模式、韓國仲裁庭審仲裁等N種庭審模式。在持續優化遠程庭審技術的同時，全球首創AI仲裁秘書，上線全球首個APEC-ODR平臺，制定全球首個互聯網仲裁“廣州標準”，獲得150余家境內仲裁機構和90余家境外機構合作推廣。

三、粵港澳大灣區商事糾紛多元化解機制建設存在的困難

（一）現行商事糾紛多元化解機制銜接轉化不暢

1.早期糾紛中立評估機制缺位

2012年，最高人民法院在基層人民法院試點建立民商事糾紛中立評估機制。早期糾紛中立評估機制，即在訴訟前期幫助雙方當事人客觀分析案件、厘清爭議焦點，推動部分案件在起訴階段達成和解撤訴，對提高調解成功率、節約訴訟成本和司法資源具有重要意義。⑤江和平、黃琪：《民商事糾紛中立評估機制的中國發展之路》，《法律適用》，2015年第7期。目前該項制度試點涉及領域較為單一，主要集中在醫療糾紛領域，試點法院運用該項機制較少。國際商事糾紛往往涉及不同國家法律和文化習慣，更有利于早期糾紛中立評估機制發揮效能。

2.證據的訴調銜接有待深化

當前，主要以訴訟、仲裁、調解構成的商事糾紛解決機制，能實現程序上的良好銜接。例如，廣州國際商貿商事調解中心與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簽訂訴調對接協議；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與廣州仲裁委員會簽署關于共同提升仲裁案件財產保全、司法審查和執行質效的意見等。但是，在證據銜接適用上，尤其是調解證據與訴訟證據的銜接適用仍存在完善空間，如調解不成功，調解過程中雙方當事人一致認可的事實及證據材料無法在訴訟中得到適用。⑥呂嘉淇，陳雪珍：《先行示范區視域下深圳國際商事糾紛多元解決機制探析》，《特區實踐與理論》，2020年第5期。針對這一情況，最高人民法院在2016年提出探索無爭議事實記載機制，但由于無爭議事實記載機制在一定程度上與我國民事訴訟法等相關規定存在相悖的地方，因此法院建立無爭議事實記載機制尚未取得明顯成效。

（二）與港澳商事糾紛解決機制規則存在差異

1.送達難成為跨境訴訟的重要難題

由于內地與港澳的法律制度、法律體系、審判機制等方面存在巨大差異，導致跨境訴訟成本高、耗時長、不確定因素多，其中送達難是跨境訴訟的難題之一。尤其是內地與香港之間，既受制于香港民事訴訟當事人主義下香港法院不負責查詢當事人地址的影響，也受到當前相關規定下送達環節多、周期長的影響。按照基本法規定，民商事司法合作除可通過由最高人民法院代表內地分別與香港、澳門磋商并簽署民商事司法協助安排，還可由內地各省區市與港澳特別行政區之間開展司法合作。⑦司艷麗：《粵港澳大灣區法律規則銜接疑難問題研究——以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為切入點》，《中國法律評論》，2022年第1期。為推動粵港澳大灣區訴訟規則銜接更緊密更高效更便捷，解決長期以來存在的送達難問題，應盡快推動形成符合粵港澳大灣區實際需求的區域司法協助協議。

2.粵港澳三地商事調解制度差異較大

當前，粵港澳三地的商事調解制度在發展水平、制度設計上均存在不小差異。首先，我國目前尚未制定專門的商事調解法，而香港的調解制度已相對完善，澳門也正在制定《民商事調解法》。這也導致內地統一的商事調解員認證標準、培訓體系、職業守則等還未建立，而香港在調解員的專業培訓、資格認可及紀律管理等方面有統一且完善的制度設計，專業水平更高。其次，三地調解協議效力存在差異且尚未建立調解協議互認機制，這也是調解規則深度銜接的重要障礙。我國經法院司法確認的調解協議，一方當事人拒絕履行或者未全部履行的，對方當事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執行。而香港的調解協議屬于合約性質，澳門的調解協議其效力類似于合同。

3.港、澳資企業申請港澳仲裁機構仲裁存在障礙

我國于1987年加入《紐約公約》，且《紐約公約》同樣適用于港澳特別行政區，這為粵港澳三地仲裁規則的銜接奠定了良好基礎。但是在申請境外仲裁機構仲裁的條件上，仍可進一步深化，如在大灣區內地九市注冊的港、澳資企業關于無涉外因素的商事爭議可否提交港澳仲裁機構仲裁。依據《民事訴訟法》和《仲裁法》的相關規定，對于涉外經濟貿易及海事中發生的糾紛可以提交的仲裁機構沒有限制。從內地司法對前述規定的理解和實踐來看，涉外因素不包含企業注資來源。⑧司艷麗：《粵港澳大灣區法律規則銜接疑難問題研究——以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為切入點》，《中國法律評論》，2022年第1期。但大灣區內地九市注冊的港、澳資企業與普通內地企業相比，具有較明顯的涉外涉港澳因素，為豐富港澳資本流入內地九市后的商事糾紛解決途徑選擇，提供更為開放包容的營商環境，可探索降低港、澳資企業申請境外仲裁機構的條件。

（三）港澳法律服務資源優勢沒有得到充分利用

香港和澳門充分利用“一國兩制”政策帶來的獨特優勢，在爭議解決、商事仲裁等方面的專業服務國際領先。如香港匯聚了香港國際仲裁中心、國際商會香港辦公室、亞非法協香港區域仲裁中心等一批全球領先的仲裁機構。此外，香港很多律師具有處理國際商事爭議的豐富經驗和專業水平，因長期從事商事仲裁實踐，還擁有一批在這些領域具有專長的仲裁員。

當前，內地與港澳在醫療、教育等領域開展了深度合作，而法律服務領域的合作尚處于起步階段。雖然港澳律師內地執業試點工作正在有序推進，但港澳優質法律服務資源還未真正進入內地市場，對港澳法律服務機構、人才等引進力度還有待加大。南沙要積極融入和服務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圍繞大灣區融合發展的法律需求，加強引入港澳法律服務資源，推動打造與港澳法律服務領域交流合作平臺，形成富有特色的涉外法律服務品牌。

四、完善粵港澳大灣區商事糾紛多元化解機制的路徑選擇

（一）建立健全“評估—調解—仲裁—訴訟”遞進式商事糾紛解決機制

1.探索民商事糾紛早期中立評估機制

早期中立評估機制在一些國家已經相對成熟，該制度最早起源于美國，適用于各種復雜及專業性強的案件類型。⑨龍飛：《論國家治理視角下我國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建設》，《法律適用》，2015年第7期。在國內，深圳前海合作區人民法院對于涉外民商事案件，邀請香港法律專業人士就案件適用的香港法和可能的裁判結果進行評估；廣州市越秀區人民法院聘請法學專業教師作為中立評估員，對民商事糾紛作出評估意見和解決糾紛的建議。國際商事糾紛領域的早期中立評估機制目前還不健全，在法院附設早期中立評估方式能更好地體現出機構的專業性以及權威性。⑩林軻亮：《早期中立評估制度研究：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另一維度》，法律出版社2017年版，第423～425頁?？梢蕴剿髟谀仙硡^人民法院建立國際商事糾紛早期中立評估機制，為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開辟新路徑。

2.探索商事調解證據在訴訟程序中的適用

最高人民法院在2016年提出的無爭議事實記載機制，是推動訴訟和調解機制有效銜接的重要機制。在雙方沒有達成調解協議的情況下，當事人在訴訟程序中對調解過程中已確認的無爭議事實無須再舉證。該機制可以提升商事調解在糾紛解決過程中的“話語權”，有效引導更多當事人選擇在訴訟前進行調解。同時即使進入訴訟階段，也能有效減輕訴訟環節工作負擔。當調解不成功時，通過記載雙方無爭議事實，免除當事人在訴訟階段對同一事由重復舉證質證，進而提高訴訟效率，也使得審判人員將工作精力聚焦到爭議事由，使有限的司法資源得到最優配置。但同時，為避免其對司法公正產生負面影響，一方面要防止當事人濫用無爭議事實記載機制導致案外第三人的權利受到損害；另一方面對調解過程要加強監督。?呂嘉淇、陳雪珍：《先行示范區視域下深圳國際商事糾紛多元解決機制探析》，《特區實踐與理論》，2020年第5期。結合《南沙方案》相關工作規劃，可以探索在南沙實行無爭議事實記載機制，同時完善違法調解追究制度和投訴制度，懲戒調解員違法偏幫行為，確保無爭議事實記載機制尊重當事人的合意，也符合法律規范要求。

3.建立健全商事糾紛解決分層遞進機制

在形成早期中立評估和無爭議事實記載機制基礎上，可以與訴訟裁判形成商事糾紛解決分層遞進機制，更好地聯動、協調和銜接訴訟解決與非訴解決途徑，以最便捷高效的方式為當事人化解矛盾糾紛。?馬祎蔚：《我國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完善研究》，西南政法大學碩士論文，2017年。在國際商事糾紛案件中，可以通過第三方早期中立評估組織或者由承擔引導分流作用的法院，引導當事人選擇調解、仲裁程序解決爭議。調解不成功后啟動訴訟程序的，法院在案件審理過程中也可以引導當事人以和解或調解的方式結案，最終調解不成的才以判決的形式結案。通過合理利用“評估—調解—裁判”的糾紛遞進解決的基本規律，探索出以源頭預防為先、非訴化解在前、法院裁判終局的糾紛解決分層遞進模式，達到有效整合多元解決爭議資源的效果。

（二）申請授權在南沙開展與港澳商事糾紛解決機制銜接試點

1.探索粵港澳三地簽署民商事司法協助協議

深化與港澳特別行政區之間開展司法合作，亟須探索由粵港澳三方簽署司法協助協議，發揮大灣區先行先試優勢，推動訴訟規則銜接新突破。一是探索創新跨境訴訟送達方式，如爭取簽署區域司法協助協議，探索涉港澳案件由當事人送達文書，授權南沙等涉港澳案件較多的法院與香港高等法院直接相互委托送達文書，以及建設線上流轉的司法協助網絡平臺，以期解決送達難的問題。二是探索擴大司法協助范圍，當前最高人民法院與香港簽署的司法協助安排已實現90%以上的民商事判決得到相互認可和執行，建議探索與港澳之間積極開展個案協助，且協助的案件范圍不必囿于司法協助安排的規定，如就未納入安排的海事海商案件、知識產權案件等開展協助。

2.特邀港澳調解組織在訴訟程序中開展調解

目前，人民法院可以聘請特邀調解組織或者特邀調解員，但廣東法院僅聘請了港澳居民特邀調解員，未聘請港澳調解組織。為此，建議在南沙探索將港澳調解組織納入人民法院特邀調解組織名冊，探索“域外調解+域內司法確認”模式，即當事人可在訴訟過程中接受港澳調解組織調解，達成調解協議的，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司法確認。通過以創新形式推進粵港澳大灣區調解規則的銜接，體現跨境商事調解機制靈活、便捷、高效的優勢。?司艷麗：《粵港澳大灣區法律規則銜接疑難問題研究——以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為切入點》，《中國法律評論》，2022年第1期。

3.探索粵港澳大灣區商事調解協議的相互認可和執行

粵港澳大灣區商事調解協議的相互認可和執行需要最高人民法院與港澳簽署相關司法協議，包括內地法院與港澳法院對雙方調解機構、調解協議的互認和執行，調解協議互認范圍可以參考《新加坡調解公約》，要求調解協議具有區際性、商事性、可執行性等。具體而言，一是借鑒香港商事調解立法和工作經驗，健全內地商事調解機制和組織架構，推動制定廣州矛盾糾紛多元化解地方立法，組建廣州調解協會。同時，推動商事調解組織、行業調解組織、律師事務所等按照市場化方式提供調解服務。明確商事調解機構、調解員的運作模式和行為規范，著力培養一批業務能力強、涉外調解能力強的高水平調解員。二是探索推動將南沙區人民法院等作為試點，認可和執行經由特定港澳商事調解組織調解達成的調解協議，這些商事調解組織須已納入人民法院特邀調解組織名冊。三是探索內地調解組織調解達成的調解協議，經所申請內地法院司法確認后，當事人可依據相關司法協議，向港澳法院申請認可和執行。

4.大力推進國際商事仲裁中心建設試點

2022年，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委員會部署開展國際商事仲裁中心建設試點工作，明確指出要將廣東省廣州市和深圳市打造成為聯動香港和澳門服務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面向全球的國際商事法律及爭議解決服務中心。此后廣州市委依法治市辦推動制定相關工作方案和實施辦法。但是，在推動更好聯動港澳方面，亟待解決前文提到的關于無涉外因素的商事爭議可否提交港澳仲裁機構的問題。在內地注冊的港、澳資企業雖然屬于內地法人，但此類公司的資本來源、利益歸屬、經營決策等均與其港澳投資者關聯密切，提交港澳仲裁機構仲裁更便于其解決商事糾紛。建議探索在南沙開展試點工作，允許在南沙注冊的港、澳資企業關于無涉外因素的商事爭議可以選擇提交港澳仲裁機構仲裁。

（三）發揮廣州灣區中央法務區南沙國際片區平臺集聚效應

1.積極爭取單獨設立廣東自由貿易試驗區南沙片區人民法院

基于自貿區的改革深度、廣度及時間長度，建議積極爭取在南沙單獨設立廣東自由貿易試驗區南沙片區人民法院。當前，南沙自貿區法院與南沙區人民法院實行一個機構兩塊牌子，容易妨礙相關民商事糾紛的有效解決。單獨設立南沙自貿區法院可以專注于自貿區功能如商貿、金融、投資、稅務等相關案件，自貿區南沙片區內的其他類型案件仍由南沙區人民法院管轄，有利于更好發揮專門法院對于涉外民商事案件的審判效能。?彭鳳蓮：《中國自貿區法律適用的基本問題》，《安徽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2期。同時，推動其他專門法院在南沙設立審判點，發揮審判機構聚合效應。

2.吸引國內外知名商事糾紛解決機構進駐南沙

自2015年起，上海市試點在自由貿易試驗區支持國際知名商事爭議解決機構進駐，如香港國際仲裁中心、新加坡國際仲裁中心和國際商會仲裁院。?劉曉紅、王徽：《論中國引入國際商事仲裁機構的法律障礙與突破進路——基于中國自貿區多元化爭議解決機制構建的幾點思考》，《蘇州大學學報（法學版）》，2016年第3期。2022年11月1日，外交部與香港特區政府簽署了《關于在香港特別行政區設立國際調解院籌備辦公室的安排》，明確國際調解院籌備辦公室落地香港特區的具體事宜。國際調解院將是一個由各方共同協商建立的，以條約為基礎的政府間國際組織。借鑒上海的經驗以及建設國際調解院的契機，一是建議積極探索將港澳商事調解組織納入人民法院特邀調解組織名冊，引進港澳知名調解組織進駐南沙，探索以市場化方式聘任特邀調解員；二是建議在南沙引入港澳知名仲裁機構，與香港一道積極參與建設國際調解院，促進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成為國際仲裁中心；三是建議引入外籍法官和仲裁、調解領域專家，探索在南沙區法院聘請港澳籍法官擔任法官，為國際經貿往來提供更加高效、便利、專業的司法服務和保障。

3.加大高端法律人才引進和培養力度

高等院校是涉外法治人才培養的第一陣地，加強涉外法治人才培養已經成為全國法學院校和法律職業共同體的共識，要用好高等院校資源聯合培養涉外律外律師及仲裁人才，不斷加強涉外法治工作隊伍能力建設。支持將南沙引進涉外、緊缺法律服務人才納入全市重點人才工程計劃，鼓勵市律師、公證、司法鑒定等行業協會加強對南沙高端法律服務人才工作的指導，在組織培訓、出境深造等方面關注和吸收南沙優秀法律服務人才，壯大南沙法律服務高端人才和行業領軍人才隊伍。推進港澳律師內地執業試點工作，優化港澳律師內地執業環境，完善港澳律師內地執業審批流程，搭建港澳律師與內地律師事務所合作交流平臺，促進港澳與內地法律界的優勢互補。

4.推動商事糾紛解決線上信息平臺互聯共享

《南沙方案》關于搭建一站式商事糾紛解決系統平臺的要求，能有效整合訴訟、仲裁、調解等方式的商事糾紛解決功能。當前，廣州法院積極推廣應用在線多元糾紛化解（ODR）平臺，為當事人提供“訴訟、仲裁、調解”多元化糾紛解決方式，但該平臺與其他非訴解紛平臺的對接還有待進一步深化。建議以法院為主導，支持建立法律服務機構與信息技術企業合作平臺，建立案件銜接、結果反饋、信息互通、常態聯絡機制，實現糾紛解決全流程網絡化，節約糾紛解決成本，使爭議當事人享受更為便利的線上矛盾糾紛化解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