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凱Kev

一個自信的北方人
一個周五傍晚,朋友突然問我,明天要不要去滑雪,我想都沒想,直接回一句“走”。
可能因為自己是北方人,我雖然從未認真、系統地學過滑冰和滑雪,但從來沒怵過。況且,我之前也是滑過雪的,有一些基本功,比如,知道剎車要保持“內八字”、身體向前傾等。
在這點渺茫記憶的誤導下,我和兩個朋友興沖沖來到了北京懷柔懷北國際滑雪場。大約是看我的自信洋溢在臉上,朋友指了指中級道說:“高級道太陡,初級道太緩,這個道正合適。”說實話,我根本沒有滑過中級道,對于它的坡度和水平要求毫無概念。
一站上中級道坡的邊緣,我就察覺到了不對勁。還沒反應過來,我就感覺自己像是被巨大磁力吸引的鐵塊,沒過幾秒,就已經在右側雪道上飛速向前了。
就在我被動加速的過程中,前方出現了一家三口,眼看距離孩子只有幾米,我還在直愣愣沖過去,情急之下,我一個后仰,大叫著主動摔倒。我躺下時,距離那個孩子還有不到兩米。
我松了一口氣,又帶著幾分后怕,躺在地上愣了幾秒鐘,緊接著就發現,自己不知道怎么起身。還是那位孩子的母親實在看不下去,指點我如何找到支撐點,我才站了起來。
站起來后,情形變得更可怕。我又一次無法控制地加速向前沖了出去,速度越來越快,心跳也越來越快,又一次碰到了“障礙物”,那也是一位摔倒后蹲坐在地上的女士。我本想避開她,但一慌亂,反而更精準地沖向她,無奈之下,我又一次采用主動后仰摔倒的策略。這一次,我右腳上的滑雪板直接被摔飛了。
第二次自信
接連兩次摔跤,讓我對自己的水平和中級道有了一點清醒的認識。我當即決定,不滑了。卸下雙板,我扶著雪道旁的攔網,一點點往下坡走。一路上,我看到了好幾個跟我處境一樣的人,有出其不意像一顆子彈從背后“突襲”的,有丟了滑板坐在地上不動的,還有跟我一樣,收拾裝備“徒步下山”的。
這時,朋友發來微信詢問我去哪了,我把情況跟朋友說了一下,得到的回復是“你這是‘魚雷啊,不行就請個教練吧”。可不就像個“人體魚雷”嗎?滑到哪撞到哪,不過,唯一可安慰的是,自己還算一顆“良心魚雷”,關鍵時刻好歹懂得“摔跤自爆”。但這么玩下去,遲早得把自己送進醫院。于是當即決定,請個教練。
教練聽完我的經歷,第一句話就說:“滑雪其實是一個高危運動,沒你想得那么簡單。”這話要是30分鐘之前聽,我可能還有點不屑,但現在,我深有體會,且完全認同。
教練帶著我在初級道上一遍遍練習,我一邊練習,一邊總結,四五次后終于找到了能控制的感覺。后來,在教練帶領下,我又去了中級道練習。教練對我的表現很滿意,我連續滑了兩個小時,狀態正處在巔峰,內心涌現出一陣狂喜,感覺自己像《倚天屠龍記》中的張無忌,被打通任督二脈,正等著大顯身手。
“愚昧之巔”
這時朋友發來消息,問我學得怎么樣,我說:“學會了,咱們中級道見。”此時天色剛暗,夜場的雪道上,人明顯多了起來。
上了坡頂,我一邊在腦子里過著教練傳授的要點,一邊站上了雪道,朋友則緊隨其后。我謹慎地控制著速度,一開始還算慢,但沒過幾秒,加速度就越來越大,盡管我已經在最大幅度地剎車了,可明顯還在瘋狂加速。
朋友早已被我遠遠甩在身后,熟悉的慌張感又回來了。我感覺自己像一顆被不可控力量射出的子彈,只能緊盯著前方,祈禱不要突然出現“障礙人”。萬幸,我平安到達坡底,但腿已經軟了,根本邁不動。
后來查資料才知道,中級道坡度下滑的最大速度可以到50公里/小時,那種“露天飛行”的感覺,至今想來都后怕。
第二次,我讓朋友先滑,自己緊隨其后。一開始還能控制速度,但很快我又不由自主超過了他。此時,一位黑衣男子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不知道是我沖向他,還是他沖向我,只知道自己大叫了一聲,眼前就一片漆黑。當我回過神來,已經躺在了地上,腳上的兩支雪板都被撞飛了,左腳腳踝傳來灼熱的疼痛。
后來,我是被工作人員扶起,躺在板子上運到醫務室的。萬幸的是,被我撞到的男子沒什么事,我的腳雖然腫了,但除了韌帶嚴重扭傷,并沒有傷到骨頭。
受傷后,我搜了一些關于滑雪的資料,看到早有網友總結:“滑雪場請教練,兩個鐘頭初步掌握,上午學會,下午嗨半天,晚上骨科見。”還有網友類比“達克效應”,說一個滑雪者會在中級道上學會剎車后,達到“愚昧之巔”。回想自己的經歷,兩次從信心滿滿到崩塌,真像過山車一樣。后來朋友告訴我,我們最后滑的左側中級道,可能要比右側更陡一點,所以離開教練,我就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但其實左側道是不是更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刻我確實站在了“愚昧之巔”。
大浪淘沙//摘自三聯生活周刊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遠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