犟媳婦

2019年3月，林方鴻與林曉莉的婚紗照。

我和媳婦林曉莉都是海口人。媳婦個子不高，長得也“萌”，和她執著的性格似乎有些不符。

2013年，我大學畢業后入伍，在西北高原服役，她則留在海口工作。我們本想著2016年結婚，但一拖就拖到了2019年。

入伍后，我在基層當排長，部隊經常在外駐訓，別說不讓使用手機，就是讓用也常常沒有信號。那幾年，她總說我是處于“半失聯”狀態。

海口和我的部隊駐地相距2800多公里，她父母心疼女兒，起初并不同意我倆的婚事。

那段時間，我總覺得心里有愧，未來岳父母不同意這樁婚事，我也能理解，哪有父母愿意讓獨生女遠嫁或是婚后獨守空房呀！

“對不起，我要是當初不走這條路，好好在海口找個工作，就能陪著你了……”聊天時，我動不動就轉移到這個話題上來。

“這條路咋了？多光榮呀！你知道我在朋友面前提起你，她們有多羨慕嘛！你的選擇絕對正確，我絕對支持！爸媽那邊你別擔心，有我呢！”她的回答總是很溫暖，弄得我當著旁邊戰友同事的面，幾次都沒忍住眼淚。

直到我們結婚后，她才告訴我，那幾個月她和父母沒少吵。為了說服她，父母還把親戚喊來助陣，輪番對她進行“轟炸”，最后都被她一一“駁倒”。

可能是她父母看我人品還不錯，就稍微松動了：“讓他盡快想辦法調回來，實在不行就轉業，反正不能一直在那么遠的地方。閨女啊，你自己能接受，不得替將來的孩子想想呀……”

要是換成我，父母既然都這樣說了，也有可能就“屈從”了。可我這個犟媳婦卻毫不退步：“他干的是大事，我不能拖他后腿！他在那兒干，也是給咱家增光添彩！”

“那你也去得了！”母親白了她一眼，卻不再那么強硬。

父親也被她的執著“打敗”：“你倆的事自己做主吧，反正到時候后悔別來找我們！”

眼見著婚事“獲批”，媳婦立馬掏出手機給我發消息：“爸媽‘投降了，快來娶我吧！”后面還附了十幾行齜牙大笑的表情。

但我倆的事似乎總是不太順利，剛邁過一道坎，又面臨一條溝。婚后，我一休假就回海口，媳婦也動不動就飛到西北來陪我，可是她一直都沒有懷上孩子。

2019年底，我帶著媳婦去北京、上海的大醫院檢查，都沒查出來什么問題。一位專家對我說：“你所在駐地的海拔是不是有點高，環境也惡劣？如果你到海拔低一點的城市，調整一段時間，懷孕的幾率可能就高了。”

我把想法對媳婦一說，她當即表示反對：“虧你想得出！咱們家又不是遇到了天大的困難，從艱苦地區調到城市，我覺得有當‘逃兵的意思。”

聽她這么一說，我沒忍住笑出了聲：“人家都是希望自己的丈夫能經常陪在身邊，你可倒好，總把我往外推……”

“再說了，咱們要孩子的時間并不算長，有的夫妻三五年才要上，何況咱們身體都沒毛病，再過一段時間，一定能成功！”我還想著怎么安慰她呢，她卻安慰起我來了。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后來媳婦再來探親，高原反應一次比一次重。看著她頭暈難受的樣子，我心里充滿了愧疚：“要不你別來了，就等我休假時回家陪你吧！”但媳婦頭一歪、嘴一撇，顯然不想聽我的勸。

父母、岳父母比我倆還急。2021年，父母給我打電話的頻次更高了，三天兩頭旁敲側擊，岳父母也是動不動就“挖苦”我媳婦：“當時怎么勸，你都不聽。現在好了，著急了吧？”

多方的壓力不僅沒有把媳婦壓垮，反而更加激起了她的斗志。2021年5月，她牙一咬、腳一跺，直接辭職，來高原常住。就連我們領導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小林，你小子真是有福氣，碰上個這么好的媳婦，可得好好珍惜！”

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這一天。2023年初的一個周末，我和媳婦一起吃早飯，她突然感到一陣惡心，我以為又是高原反應呢，結果是懷上了。看到檢測結果的那一刻，我倆喜極而泣。

而后，媳婦就回海口了，我們都認為她會安心在家休養，可她回去第二天就開始找工作。我都有些急了，打電話告訴她：“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養胎，家里不缺你掙的工資，何必呢？”

“生命在于運動，有活干才有飯吃，況且我反應又不大，閑不住！”

我這一關過了，兩邊老人的關可不好過。聽媳婦說，岳母連著嘮叨了她好幾天。為了讓她好好休息，甚至提出要給她發“工資”，弄得媳婦哭笑不得。父母也來電話，罵我沒把媳婦照顧好，懷孕了還讓她去上班，罵得我也是一臉無奈。

結果當然是，我們五口人都“弄不過”媳婦一個，她還真就找了一家公司去上班了。

老板人很好，絲毫沒有因為媳婦是孕婦就不想錄用，入職后還盡量給她安排了一個比較輕松的崗位。可媳婦從來好強，她覺得自己身體素質不錯，也應該和其他同事干一樣的活，“不同工卻同酬”的話，她就會覺得“虧心、別扭”。

有一次，辦公室的桶裝純凈水喝完了，平時都是男同事負責換水，碰巧那天男士都外出辦事了，只剩下媳婦和兩名女同事。

媳婦看到沒水了，也沒和那兩人說，就自己直接把水桶換好了，弄得同事很不好意思：“你說一聲，我倆去弄就好了呀，你懷著寶寶，可要小心一點！”

我那傻媳婦還是那句話：“沒事兒！”

去年10月，我們的女兒順利降生。雖說是順產，可為了媳婦的身體健康，父母、岳父母和我一致要求：找個好一點的月子中心坐月子。可媳婦一聽報價，連連搖頭。

2020年7月，林曉莉留影。

“你是功臣唄，你說了算！”拗不過媳婦，岳母沒好氣地說。

“媽，現在手機視頻里啥都有，搜一下就知道咋辦了，何必花那個冤枉錢呢！”

見媳婦這么說，我也開玩笑地附和：“對對對，月子中心確實貴，如果以后生二胎、三胎，加起來得花十多萬元呢！”

媳婦坐月子期間，我心疼她，也心疼來幫忙的岳父母，就盡力承包下照顧女兒的活——喂奶、換尿不濕、洗澡、逗女兒玩……女兒剛滿月，我就休假結束回單位了。如今，她已經5個多月了，因為年齡太小，我也就沒敢讓媳婦帶她到高原來。

這幾天，我想女兒心切，也更加理解了當年岳父母讓我調回海南的心情。我對媳婦說，再好好干兩年就申請轉業，這樣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了。

沒想到媳婦直接不同意：“哪個軍人家庭不是咱家這樣的情況？我一個人帶孩子都沒抱怨，你不許那么沒出息！”

“行，你無所謂，那以后女兒怪我咋辦？”

“等女兒長大了，也讓她去當兵，她就不會怪你了！”媳婦“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

（作者單位：武警青海總隊）

編輯/李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