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姚 程 馮慶元
(1.云南財經大學 云南·昆明;2.西華大學 四川·成都)
[提要] 隨著城市建設進程不斷加快,利用城市“閑置地”耕種也更為常見,其作為一種經濟現象,不僅涉及城市“閑置地”產權的初始界定,還涉及居民利用城市“閑置地”耕種后的產權特征變化、民間自發的產權界定機制等問題。因而,從產權經濟學視角對城市“閑置地”耕種進行研究,不僅可以進一步拓展產權經濟學相關理論,還能為提升城市“閑置地”利用效率帶來一定的啟示。為此,基于巴澤爾的產權理論,首先描述城市“閑置地”耕種前后的產權特征變化,繼而對城市“閑置地”耕種的經濟學原理和機制進行理論分析,最后給出研究結論及建議。
在城市建設進程不斷加快的同時,居民利用城市“閑置地”耕種現象非常普遍。城市“閑置地”耕種,指的是居民在城市中利用“閑置”的土地,例如征地后暫未開發的建設用地、小區內外尚未綠化的區域、河床坡地,甚至一些處于閑置狀態的公共場地,進行小規模的耕種行為,“閑置土地上耕種,被損毀后能索賠嗎”“征地閑置居民耕種,開發商補償‘青苗費’”“河床干涸村民開墾變農田”“校園土地閑置,市民熱衷耕種”“部分工業園區土地閑置,村民開荒耕種”“工業園區土地閑置,村民開荒耕種”“數百畝閑置地,市民開墾耕種”等有關城市“閑置地”耕種的新聞也成了網上熱議的話題。這其中涉及到了城市“閑置地”初始界定的產權特征、居民利用城市“閑置地”耕種后的產權特征變化、民間自發的產權界定機制是什么,以及正式法定權利與非正式經濟權利的關系等饒有興味的問題。本文基于巴澤爾的產權理論,闡釋城市“閑置地”耕種前后的產權特征變化,并對城市“閑置地”耕種的原因、機制進行理論分析,以期對該現象做出合理的經濟學解釋,并根據研究結論提出相應的“閑置地”利用效率最大化的治理建議。
(一)城市“閑置地”初始界定的產權特征。經濟學上的產權,通常是指產權主體所擁有的行為性權利,是包含所有權、使用權、收益權、處置權等權利在內的具有排他性的權利束,也是具有法律約束力的關于財產的行為規則。城市“閑置地”耕種常見于城市暫未開發的建設用地、小區內外尚未綠化之地、干涸河床、某些河道或道路兩側以及一些公共場所舊址等地方,顯而易見,這些“閑置地”的法定所有權屬于國家。但所有權并不是產權權利束的全部內容,城市“閑置地”的所有權雖同屬于國家,但其使用權、收益權等權利歸屬并不完全一致,因而在權利行使中會表現出不同的競爭性、排他性與讓渡性,故根據城市“閑置地”耕種前產權歸宿的不同特征,可將“閑置地”劃分為具有公共產權特征、私有產權特征、俱樂部產權特征等三大類型。
公共產權特征“閑置地”具有公共產品的特點,公共產品能被絕大多數人共同使用并從中獲益,其具有個人不可讓渡性,且使用上不存在競爭性和排他性。干涸河床、河道及公路鐵路兩側“閑置地”的所有權主體為國家,河道的灌溉排洪、公路鐵路兩側土地的路基維護等都為公共產品,顯然該類“閑置地”不具有轉讓性,不僅其所提供的公共服務為大眾所分享,人們還可以在上面通行、垂釣、散步等,且互不影響,因而人們對該類“閑置地”的使用具有非競爭性與非排他性。由此可知,干涸河床、河道公路鐵路兩側“閑置地”具有公共產權的特征,其產權特征表現為不可讓渡性、非競爭性與非排他性。私有產權特征“閑置地”具有私人產品的特點,私人產品是法律明確將其財產權利具體界定給個人行使,個人完全擁有使用產品的競爭性權利與排他性權利,并擁有產品的最終轉讓權。城市建設用地的所有權屬于國家,但一旦相關開發者依法享有了土地開發使用權以及相應的收益權,還可按相關規定在土地使用期限屆滿之前對土地使用權進行轉讓。毋庸置疑,此類閑置的建設用地具有私有產權的特征,表現為可讓渡性、競爭性與排他性。俱樂部產權特征“閑置地”具有俱樂部物品的特性。俱樂部物品為一個有限范圍內的成員所共有,其具有個人不可讓渡性,而使用上則表現為非競爭性和對外排他性。居民住宅小區內的共有部分屬于全體業主共有,每個業主對于小區內的公共綠地等共有部分享有同等但不可分割的權利,非本小區的人們則顯然對于小區的共有部分不具有權利。因此,小區公共“閑置地”具有俱樂部產權特征,表現為不可讓渡性、非競爭性與對外排他性。
(二)居民利用城市“閑置地”耕種后的產權特征變化。當城市“閑置地”被人們用來耕種后,其產權特征發生了一定變化,原先具有公共產權特征、私有產權特征、俱樂部產權特征的不同類型的“閑置地”,當其被耕種者實際占有用于耕種,耕種者對于所耕種地塊也就實際行使了使用權;并且人們也相應承認耕種者的貨幣投入和勞動投入所產出的勞動成果,他們可以自種自收,無論是自用還是送人,抑或賣出,都表明耕種者實際獲得了收益權;甚至我們還看到有的耕種者將所開墾菜地轉送別人耕種的情形,這就表明其實際行使了處置權。
城市“閑置地”上實際發生的這些變化,并不能改變城市“閑置地”的所有權主體仍是國家,也不能改變上述幾類不同城市“閑置地”的不同經濟關系所決定的法定產權特征,也即城市“閑置地”上的耕種者從根本上不能影響法定權利;城市“閑置地”上的耕種者所實際行使的使用權、收益權以及處置權,不過是非正式的經濟權利。
雖然城市“閑置地”上的耕種者實際行使的只是非正式經濟權利,但由此一來,這些被開墾用于耕種的城市“閑置地”,卻因此具有了有限的讓渡性、競爭性與排他性。無論是具有公共產權特征的干涸河床、河道公路鐵路兩側“閑置地”、閑置的公共場地,還是暫時閑置的具有私有產權特征的城市建設用地,抑或具有俱樂部產權特征的小區尚未綠化的“閑置地”,在被耕種者開墾耕種后,由于耕種者對其的連續使用導致“閑置地”變得稀缺,從而使“閑置地”的使用產生了競爭性,并且耕種者對所開墾“閑置地”使用權的獨占,使得“閑置地”的使用具有了排他性。當耕種者將自己開墾的“閑置地”轉交給親朋好友耕種時,所開墾耕種的“閑置地”又具有了可轉讓性。但必須指出的是,由于城市“閑置地”上耕種者因開墾而實際行使的使用權、收益權和處置權并非法律賦予的權利,其實際行使的只是沒有法律根據的經濟權利,因而屬于本文所論的非正式經濟權利,從而與之相關的上述讓渡性、競爭性與排他性,也只能稱之為有限的讓渡性、競爭性與排他性。
(一)法定權利擁有者為何允許他人在其閑置土地上行使經濟權利。我國法律明確規定,除農村勞動群眾集體所有土地外的土地屬于國家所有。國有土地不得轉讓所有權,國家根據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的需要規劃國有土地的用途,并按照不同用途劃撥或出讓國有土地的使用、收益權以及與使用、收益相關的處置權。就本文所論的城市“閑置地”耕種問題,因為涉及具有不同產權特征的城市“閑置地”,對于法律規定的土地權利擁有者為何允許他人在其閑置土地上實際行使經濟權利這一問題,顯然需要分別進行分析。
對于干涸河床、河道公路鐵路兩側土地等具有公共產權特征的“閑置地”,國家并未轉讓任何權利給任何個人或組織,理論上這類國有土地的受益主體應為全體公民,但國家要保證這類國有土地利用能夠持續地提供有關公共服務,因此而成立了相應管理機構并賦予其對此類土地及其設施的管理權和維護權。在這類具有公共產權特征的“閑置地”上出現耕種現象,只能表明管理機構部分放棄了管理此類國有土地的權利。
由于非公益的城市建設用地的暫時閑置,形成了具有私有產權特征的“閑置地”。對于此類具有私有產權特征的“閑置地”,雖然國家是唯一的土地所有者,但通過土地使用權的轉讓,作為受讓方的開發商依法獲得了相應地塊的開發使用權、收益權以及與使用、收益相關的處置權。在這類具有私人產權特征的“閑置地”上出現耕種現象,只能表明開發商部分放棄了自己的權利。
對于具有俱樂部產權特征的小區公共“閑置地”,土地的國有性質并未改變,但通過商業住宅建設和商品房銷售,每套商品房的購買者成為所購住房的所有者,而小區的共有部分包括公共綠化地與“閑置地”的使用等相關權利屬于全體小區業主。在小區公共“閑置地”上出現耕種現象,只能表明其他小區業主部分放棄了自己的權利。
綜上所述,法律并沒有賦予特定個人在國有閑置土地上耕種的權利,然而特定個人在國有閑置土地上耕種的事實卻發生了?這一事實只能說明,這些土地的法定權利主體部分放棄了有關權利的行使。
根據巴澤爾的產權理論,產權主體保護產權的努力程度取決于保護成本與保護收益的比較。具有公共產權特征的“閑置地”的保護,必然產生保護成本且有的成本高昂。譬如,干涸河床的出現屬于氣候變化所導致的暫時現象,隨著降雨量的豐富會重新變為有水流的河床,因而利用河床的干涸期耕種的行為,隨著水流的到來會自然終止。而如果禁止人們利用干涸河床耕種,則必須派出專人管理而產生相應成本,且具有較大的不確定性。又如,公路鐵路兩側留出規定空地本為保護路基需要,但進行公路鐵路建設后兩側所產生的土地空余,受地形等因素影響,出現規定地基保護需要外的零星“閑置地”是難以避免的。對于這些狹小與零碎的地塊,國家如利用則具有規模不經濟性,而如若禁止人們利用,還將付出高昂的成本。由此可知,不僅對這兩種土地的使用具有不確定性與規模不經濟性,而且禁止人們利用還將產生相應的成本,因而國家使用土地的預期成本大于預期收益,以致放棄了對這類具有公共產權特征的“閑置地”的部分權利。
同理,城市建設用地的暫時閑置表明開發商放棄了部分權利。開發商為追求利潤最大化,通過囤積土地來等待更好的開發時機,或是待土地價值上升后對土地的使用權進行二次轉讓,這說明開發商當期行使土地使用權的收益小于未來行使土地使用權的收益。此外,開發商也可能因為拆遷補償問題而導致拆遷困難,這表明行使土地使用權的當期成本大于預期成本,且這種當期成本是開發商無法接受的。總的來說,開發商選擇于當期或未來行使土地使用權時,兩期的收益、成本之間存在著相對差異,也正是由于這種差異導致了當期與未來行使土地使用權之間存在著利潤差,當未來可獲得預期利潤大于當期可獲利潤時,追求利潤最大化的開發商就會延緩土地開發,從而導致建設用地的暫時閑置。對于具有私人產權特征的“閑置地”上的耕種行為,開發商若要禁止同樣會是得不償失的事,土地閑置期本無收益,再為禁止人們耕種付出成本顯然沒有必要,于是開發商也就部分放棄了自己的權利。
相較于以上具有公共產權特征和具有私人產權特征的“閑置地”,具有俱樂部產權特征的小區閑置公共地的權利主體是小區所有業主,要達成一致的認知和行動難度極大。面對個別業主在小區公共地上耕種的行為,要想基于集體一致同意原則達成禁止的決定并予以實施,不僅難度大,而且也要付出相應的成本。即便是所有小區業主都不愿意看到有人在小區公共地上耕種,形成了一致的反對耕種行為的認知,但由于搭便車行為的難以避免,仍然難以形成一致的行動以共同制止個別業主在小區公共地上耕種的行為。只要小區內存在在公共地上耕種的現象,必然是小區業主放棄了自己的部分權利。
不管是具有公共產權特征的干涸河床、某些河道或道路兩側土地,還是具有私有產權特征的城市建設用地,或是具有俱樂部產權特征的小區尚未綠化之地,只要有人在閑置土地上實際行使了經濟權利,也就表明法定權利擁有者放棄了自己的部分權利,且這種放棄的意愿取決于行使權利所帶來的預期收益與預期成本的比較。當行使權利所帶來的預期收益大于預期成本時,法定產權主體就會選擇行使權利,而當行使權利所帶來的預期收益小于預期成本時,法定產權主體就會放棄行使部分權利,而放棄的權利也就進入公共領域。然而,這種權利的放棄也并不是永久的和絕對的,隨著法定權利主體行使自己的權利變得有利可圖,權利的放棄也會轉變為權利的行使,其結果將是他人利用別人閑置土地現象的相應消失。而只要他人利用別人閑置土地的現象仍然存在,則一定是法定權利擁有者放棄了自己的部分權利。他人利用別人閑置土地、實際行使了經濟權利的事實,也驗證了巴澤爾所講:法定權利實現并非是經濟權利實現的充分必要條件。
(二)未經法律賦權的人為何會在城市“閑置地”上行使經濟權利。法定權利主體基于利益最大化的考慮,能夠主動放棄部分權利,也就將其置于了公共領域內,但這并不意味著他人就能實際行使經濟權利。因為法定權利主體放棄部分權利只是別人行使該項權利的一個必要而非充分條件,另一個必要條件則是法律也并未禁止人們在城市“閑置地”上的耕種行為。根據巴澤爾產權理論可知,權利界定的另一個重要因素是正式或非正式的非官方保護,以及政府執行的官方保護,土地的法定權利主體放棄了部分權利,但法律也并未禁止人們在城市“閑置地”上的耕種行為。這表明,法律賦權后權利主體如何行使自己的權利,只要不違法,其放棄部分權利的行為法律是不會干涉的。同樣,既然法律賦權的權利主體出于成本與收益的考慮而放棄了部分權利,將其置于公共領域內,那么有人愿意付出一定的成本和代價來利用閑置的資源,且行為并不違法,那么法律自然也無需干涉。這說明,法律一旦賦權后,像閑置資源利用這樣的雙方當事人,只要其行為不違法,其相互關系必須由雙方自行調節。之所以存在這樣的潛在規定,原因在于法律調節和干預成本高昂。
可以看出,土地法定權利主體放棄部分權利,以及法律的未干預是人們在城市“閑置地”上進行耕種的兩個必不可少的條件,也正是這兩個條件使得土地的部分經濟權利沒有得到完全界定,這就使得他人在“閑置地”上實際行使經濟權利成為了可能。根據巴澤爾產權理論,權利的界定還取決于其他人占有一項資產的企圖,因而剩下的決定他人是否在“閑置地”上耕種的決定因素就是人們對權利的發現,以及其行使權利所產生的收益成本比較。
人們是否在“閑置地”上耕種的企圖是由人們從公共領域攫取經濟權利這一行動所帶來的收益成本的比較決定的。首先,從公共領域內攫取權利必須付出一定的成本,利用城市“閑置地”耕種者通過投入一定的資源,包括購置必要的勞動工具、購買蔬菜種子或菜秧、購買肥料和農藥,以及投入一定勞動時間,當“閑置地”耕種的預期收益大于預期成本時,追求利益最大化者就會因耕種能給他們帶來好處而在“閑置地”上耕種。正因如此,利用城市“閑置地”耕種者往往是那些對時間價值偏好不強進而愿意投入時間的人或是時間充足的退休者。其次,從公共領域內攫取權利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這一方面表現為因自然力以及人為的干預和破壞,可能造成的減收甚至沒有收益;而更重要則是,“閑置地”耕種者實際行使了其耕種所利用城市“閑置地”的使用權、收益權甚至與使用、收益相應的處置權,但其實際行使的上述經濟權利并非由法律所賦予,本文稱之為非正式經濟權利,以區別于巴澤爾所論的經濟權利,而他們對這種非正式經濟權利的行使是沒有法律保障的。因此,只有當利用城市“閑置地”耕種者心里接受以上代價時,其才會實際行使這種非正式經濟權利。
歸納起來,沒有法律賦權的人們之所以會在城市“閑置地”上實際行使經濟權利,即非正式經濟權利,既由于法定權利主體放棄了相應的權利,將其置于公共領域內;也因為他們愿意并實際付出了一定的成本和代價,以實際行使非正式經濟權利。更重要的問題還在于,雖然法律沒有賦權于在城市“閑置地”上的耕種者,然而法律也并未禁止在城市“閑置地”上的耕種行為,這才是人們得以在城市“閑置地”上耕種的根本原因,這也是我們理解法定權利與非正式經濟權利之間關系的一把鑰匙。以上三個條件分別通過放棄、禁止、攫取實際經濟權利的邊際原則來調整各自的行動,直到每一方都實現個人利益最大化,并由此共同決定了土地實際經濟權利界定的均衡。然而,經濟權利界定的邊界也不是永恒不變的,隨著各方對土地實際經濟權利預期價值的變化,人們會根據邊際原則重新調整自己的行動,只要上述三個必要條件中有一個不成立,那么土地經濟權利的界定就會發生變化,直至形成新權利界定的均衡。
(三)利用城市“閑置地”耕種者相互之間的產權界定。利用城市“閑置地”耕種,城市“閑置地”自然成為耕種的資源,耕種者或是獨自使用一小塊“閑置地”,或是幾個人分割使用一整塊“閑置地”,但其配置方式既非行政配置,也非市場配置。那么,其配置方式究竟由哪些因素所影響,其配置的原則是什么,或者說獲得這種非正式經濟權利的機制究竟是什么呢?本文認為,由認知、時間價值和人力資本等多因素決定的先到先得原則是“閑置地”使用的配置方式,而互相承認勞動成果的原則決定了“閑置地”耕種者彼此間“閑置地”使用的邊界。
認知、時間價值和人力資本等多因素決定的先到先得原則,類似于排隊等候的先到先得原則,但二者之間又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排隊配置是在目標商品明確之后,眾多人通過排隊等候按照先到先得的方式對目標商品進行分配,因此目標商品尚未開售前就有許多人在排隊等候。而對于“閑置地”的使用,由于人們不可能同時知道土地的經濟權利何時被置于公共領域內,因而并不存在排隊等候問題。因此,考慮到第一個在“閑置地”上耕種的人是最早認知到能在“閑置地”上耕種的人,則第一塊“閑置地”的非正式經濟權利也就配置給第一個真正認知到土地的經濟權利被置于公共領域內,并認知到自己能接受從公共領域內攫取權利需要付出一定成本和代價的人,而第二個認知到這些的人則獲得第二塊“閑置地”的非正式經濟權利,以此類推。
此外,時間價值和人力資本等因素也是決定“閑置地”配置先到先得原則的重要因素。不同的人們對時間有著不同的價值評價和人力資本專用性,因而時間價值和人力資本的異質性可以排除對時間價值評價較高、人力資本不適用于耕種的人在“閑置地”上行使非正式經濟權利,從而影響“閑置地”配置的先到先得原則,只有對時間價值評價較低、人力資本適用于耕種的人,才會行使在城市閑置土地上耕種的非正式經濟權利。因此,在認知決定“閑置地”配置先到先得的基礎上,時間價值和人力資本對先到先得原則進行了補充,起到劃定“閑置地”非正式經濟權利配置對象范圍的作用。
而對于利用城市“閑置地”耕種者之間的使用邊界界定,更多的是通過互相承認勞動成果的原則進行的。利用城市“閑置地”耕種者擁有攫取公共領域內土地經濟權利的共同意識,這種共同意識或源于自我意識的實現,或源于他人行動的示范效應,這就使得耕種者彼此之間具有一致性較高的想法與行為認可度,加上對耕種經驗與方式的交流,耕種者之間形成了“菜友”情感。由此可見,正是這種想法、行為認可度、情感的一致性,促使耕種者之間形成了一種共同觀念:誰開出的地就歸誰使用和收獲,這實際上形成了耕種者之間彼此承認勞動成果的原則,正是秉承相互承認勞動成果的原則,減少了耕種者之間的沖突與土地使用糾紛,從而確定了耕種者相互利用城市“閑置地”的使用邊界。
盡管利用城市“閑置地”耕種者實際行使的只是非正式的經濟權利,但耕種者在“閑置地”上所獲勞動成果卻具有私有產品的特征:排他性、競爭性,以及私有產權的完整權利內容:所有權、使用權、收益權與轉讓權。于是,雖然耕種者們明白自己實際行使的經濟權利是沒有法律權利保障的,但因為法律也并未禁止人們在城市“閑置地”上的耕種行為,只要城市“閑置地”的法定產權主體尚未行使權利,他們也就能夠將勞動成果的產權特征與“閑置地”的產權特征暫時一體化,因而他們之間也不會輕易侵犯別人所種“閑置地”的產權,這也就在一定程度上確定了耕種者之間利用城市“閑置地”的產權邊界。
(一)研究結論。基于巴澤爾的產權理論與中國的現實,從產權經濟學視角對城市“閑置地”耕種現象進行理論分析,以期對這一現象做出合理的經濟學解釋。
首先,以“閑置地”的產權特征為劃分標準對城市“閑置地”進行分類,將其劃分為具有公共產權特征、私有產權特征、俱樂部產權特征等三種類型,并在此基礎上對不同類型“閑置地”耕種前后的產權特征變化進行分析,得出如下結論:當城市“閑置地”被人們用來耕種后,其產權特征發生了一定變化,耕種者在城市“閑置地”上實際行使了使用權、收益權甚至處置權,但這并不能改變城市“閑置地”的所有權主體仍是國家,也不能改變上述幾類不同城市“閑置地”的不同經濟關系所決定的法定產權特征。城市“閑置地”上耕種者因開墾而實際行使的使用權、收益權和處置權并非法律賦予的權利,其實際行使的只是沒有法律根據的經濟權利,因而屬于非正式的經濟權利。
其次,為了對城市“閑置地”耕種現象做出合理的產權經濟學解釋,提出了三個問題:一是法律規定的土地權利所有者為什么會允許他人在其閑置土地上實際行使經濟權利?二是沒有法律賦權的人們為什么會在城市“閑置地”上實際行使經濟權利?三是實際行使經濟權利的耕種者相互之間是如何界定“閑置地”使用邊界的?對于前兩個問題,本文分析得出城市“閑置地”耕種現象的產生可歸因于:(1)法定權利主體放棄了相應的權利;(2)沒有法律賦權的人們愿意并實際付出了一定的成本和代價在“閑置地”上行使非正式經濟權利;(3)法律并未禁止在城市“閑置地”上的耕種行為。對于后一問題,本文的研究結論是:城市“閑置地”使用的配置方式主要取決于由認知、時間價值和人力資本等多因素決定的先到先得原則,而互相承認勞動成果的原則決定了城市“閑置地”耕種者彼此間土地使用的邊界。
(二)治理建議。從經濟學視角來看,利用城市閑置土地耕種這一新現象的產生并非是偶然現象,而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個人根據邊際原則改變對土地的使用欲望時所產生的一種必然結果,這種現象引出了許多我們值得思考的經濟學新問題,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為此,本文就其所產生的效率與公平問題提出一些觀點與建議。
經濟學上的效率與公平很難得到同時兼顧,在一定時期為了達到公平,要以犧牲一定的效率為代價,而為了促進效率,又要以犧牲一定的公平為代價。就“閑置地”耕種現象來講,耕種者從公共領域內攫取閑置土地的經濟權利,這就等同于在原來沒有價值的“閑置地”上創造了新的價值,耕種者通過耕種行為實現了勞動、休閑、收獲為一體的滿足,并使得原本荒蕪的“閑置地”變得綠色盎然從而對提升城市的生活環境,因此可以說“閑置地”耕種在某種程度上提高了城市“閑置地”的使用效率。然而,也正由于“閑置地”耕種是少數人從公共領域內攫取閑置土地的經濟權利,并在一定時期內形成了對閑置土地的獨占使用并形成了排他性,這就將原本可以在短時期內使用“閑置地”的大多數人排除在“閑置地”的使用對象范圍以外,因此城市“閑置地”耕種也產生了一定程度的不公平性,這種不公平性尤其以耕種者在公共產權特征、俱樂部產權特征“閑置地”上耕種表現得最為突出。因此,為了更好地兼顧城市“閑置地”耕種所產生的效率與公平,筆者以為應該按“閑置地”被耕種前所具有的產權特征,對耕種者的行為進行一定的引導。
就具有公共產權特征的“閑置地”來說,如果“閑置地”原本就能為周邊大多數所使用,且這種使用并不形成長時期內獨占與排他性,那么有關部門應當在“閑置地”周圍放置如禁止耕種等的指示牌,并對已經耕種的人從人情和社會公德的角度進行勸說,改變其從公共領域內攫取閑置土地經濟權利的意識,從而使其放棄在“閑置地”上耕種。而如果具有公共產權特征的“閑置地”原本是由于政府大規模工程后所留下的狹小“邊角”地,且由于偏僻等原因造成了極少有公眾能對其短暫使用以致幾乎荒蕪,那么在這種類“閑置地”上耕種的行為不僅不應該禁止,反而應當通過一定的條例將其納入到制度管理框架下進行保護,因為此類“閑置地”耕種行為在不造成“閑置地”使用不公平的情況下,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城市“閑置地”的使用效率,可以說是一種純粹的對“閑置地”利用的帕累托改進。
而就俱樂部產權特征的“閑置地”來說,以小區為例,小區本就是一個地少人多的區域,少數居民獨占“閑置地”的使用權進行耕種必然會阻礙其他居民對共有“閑置地”的使用,并對他們的日常生活產生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譬如破壞小區景觀、降低居住品質等。因此,為了降低小區“閑置地”耕種行為所帶來的“閑置地”使用效率與公平的失衡,那么小區管理可引導耕種居民種植一些觀賞性較高的經濟性農作物,這既保證了少數居民攫取閑置土地使用權進行耕種的需求,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小區環境的綠色品質,使其他居民確實感受到小區“閑置地”耕種也給他們帶來了一定的正效用。通過與此類似的方法,提高小區“閑置地”耕種在小區內的行為認可度,讓大多數業主確實能從他們所共有的小區“閑置地”耕種中獲益,這樣既保證小區“閑置地”使用效率,也促進了“閑置地”使用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