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街口，我的視覺印象

文/陳奇

東街口，晉時已成福州商業區，自五代王審知筑羅城肇始，即為福州頂流商業中心，經過濃釅而漫長的歲月煙雨的濡染，它該有著怎樣一眼千年的滄桑？

家在緊鄰聚春園的一座大樓里，閑暇之時，常常就下樓到東街口走走。有時拎個相機，有時不拎，隨意，隨性。走著、走著，對東街口的粗淺感覺就出來了——它與“滄桑”一點不沾邊，它甚至“逆生長”，它給我的視覺印象是：年青。

這里，已然見不到任何貨真價實的老建筑了，連始創于1865年的名聞遐邇的聚春園也早改造成了一座黛瓦白墻、具有福州古厝外形的氣勢恢宏的大樓了。東街口的四個路口街角方向，分別矗立著東百大樓、東百中心、郵電大樓、聚春園四座建筑。它們造型迥異，線條鮮明，明麗亮眼，一年四季默默注視著眼皮底下的熙熙攘攘、車來人往，閱盡人間各種走位。四座大樓的業主利用東街口得天獨厚的區位優勢，在大樓外墻顯要處，設立了巨大的電子屏幕，不分白天黑夜地變幻炫目新穎的宣傳和廣告畫面，把時尚感十足拉滿，那種商業王者的霸氣，真個與生俱來。

突然就懷念起已經消逝的東街口那座顏值頗高的八角形人行天橋了，當年，那可是倍受市民喜愛的地標啊，可惜，2011年拆掉了，說是為了建設地鐵的需要。當時，我還住在臺江，從報上得知2月20日晚開拆東街口天橋，那天剛好是星期天，我跑到東街口，拍下天橋最后的影像，拍下無數前來向天橋告別的市民戀戀不舍的場景。記得當天深夜還寫了一篇《告別最后的東街口天橋》，記錄自己拍攝最后的東街口天橋的經歷和心情。駐足東街口，有時，我會想：要是能把曾經承載了無數市民美好記憶的天橋重新修起來，方便游客打卡并且領略欣賞東街口的繁華風貌，重現東街口的景觀標志，再現“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的詩意，那該是一道怎樣獨特而靚麗的街景啊！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日新月異，塵世原本就沒有多少東西能夠永恒。

徜徉東街口，你會看到琳瑯滿目的深受年輕人青睞的潮店，花樣繁多的中外美食鋪，獨具風情的咖啡屋、造冰坊，壯觀的圖書館、圖書城，還有美甲美睫化妝屋等，你會感覺視野里盡是青春洋溢的年輕人：牽著手親昵低語的情侶、邊走邊開心聊天的毛頭小伙、挎著坤包的鮮衣麗人、三五成群背著書包的莘莘學子……他們膠原蛋白滿滿的臉龐仿佛是一首朝氣蓬勃且自信自由的詩，燦爛的陽光下，他們春風一樣從你的身旁飄過，你會感覺仿佛有一股青春的氣流在身邊涌動，暮氣和焦慮恰似葦草一樣在你身旁紛紛倒伏……我受用這樣的氣流，雖然心中歡喜，雖然手里拎著相機，但總不輕易近距離正面拍攝，我怕打擾他們，打亂這美好氣流的彌漫。所以，就只是過電影一般欣賞，萍水相逢，過眼美好，心中裊裊幾縷喜悅就夠了。

東街口商圈的美食也為年輕人所鐘情。不必說東百十樓可欣賞三坊七巷全景的美食中心如何的引人入勝，聚春園的佛跳墻、荔枝肉、橘燒巴等特色閩菜如何的香飄萬里，也不必說達明美食街如何的圈粉無數，光是周遭小街巷的各色美食就足以讓人欲罷不能了。從地鐵東街口站A出口出來，就到了聚春園背后的賢南路，這是一條不大的路，然，路上的大小店鋪緊緊挨挨，一家連一家。朱富貴、汀小廚、CC咖啡·西點、煲寶仔、今厝邊、鯢由咖啡、食年零食發現家……飯點時間，不少門店的門前，往往有不少或站或坐在排隊等著叫號的年輕人。有時，即使不是飯點，也常有青春男女在店前各種擺姿拍照打卡。有一家名叫“崔醬”的門店，從名字看，不知所云，外表看，其貌不揚，卻生意紅火，常常有很多小年輕“吃貨”在門前等著叫號，這令我疑惑，問了孫子小郡，他說他爸媽帶他吃過，是炸雞，味道與眾不同。還有一家名叫“真打”的店，在東街口邊上太陽巷，也有不少年輕的食客來打卡，我一直猜不透為什么叫“真打”，還是小郡告訴我，他也吃過，外國面條，味道有點怪。看來，我太“OUT(過時）”了。

昔日地標：福州東街口天橋

華燈初上，藍調開始在天空寫意。此時，東街口依然車水馬龍。而你不知道的是，此刻東街口地面上的熱鬧已悄然傳遞到了地下商業街。地下商業街與地鐵站廳層相連的通道以及下沉式廣場等出入口無縫連接。進入地下商業街，你腦屏可能會蹦出一個詞：別有洞天。官媒說，該街定位為涵蓋網紅餐飲及潮玩店、美學生活、植物、服飾、展覽空間、文化講座與咖啡的文化綜合體，引進潮流品牌、時尚精品、設計師品牌、大型品牌超市等。店鋪星羅棋布，置身其中，如入迷宮。這里人氣最旺、盡顯“年青”本色的當屬東百美食街了，阿甘鍋盔、和府撈面、閃電泡芙、格子漢堡、霸王茶姬、熱氣餅店、港式奶茶、星財氣冰室，還有喜歡的熱鹵、流川風的串串、牛喜力的牛雜、東北派的鍋包肉、一豚軒豚骨拉面、宮拉拉蒜香炸雞、八婆婆燒仙草、甘食記成都肥腸粉、小湯主自選麻辣湯……色、香、味、形、質渲染得滿滿當當的各類美食，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這里飄蕩著的是香、辣、烤、甜、酸等各種味道；這里流動著的是花一樣綻放在各色美食間的開心寫在臉上的年輕人。這里是美食的海洋，這里是年輕人的劇場，這里聯動著時代的脈搏，這里涌動著青春的浪潮……

我時常帶小郡來這里找點新鮮的吃食。曾經，小郡面對一眾美食，竟然最喜歡數十元一份的味千拉面，因為每點一份兒童套餐，商家都讓他挑一個精美的玩具，于是，為了得到一套不同類型的恐龍，竟接連數日到店里打卡。

走出地下商業街，但見夜色微闌，燈火輝煌。不時可見街頭藝人一把吉它，一對音箱，在街角兀自彈唱或激越或憂郁的曲子，路人或駐足傾聽，或匆匆而過，行止云浮，一切隨緣。

一次，我聽到了《斯卡布羅集市(ScarboroughFair)》的旋律，這是我喜歡的曲子，它那令人思緒萬千的懷舊情感和略帶憂傷的曲調，奔涌著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如夢如幻的煽情。不由尋聲走去，是一個打扮時尚的年輕女孩，她撥動吉它，兩眼陶醉地閉著，嘴里動情地唱著……我看了看四周，很奇怪，這并不是一支十分適合在鬧市彈唱的曲子，竟有不少路人為之收住了腳步。一曲終了，女孩喝了一口水，繼續彈唱，這回她彈唱的是《年青(YOUNG)》：

想要和你翱翔在宇宙的繁華

心跳出我的身體里替嘴巴說話

我愿為你摘星辰啊

如果你真的喜歡啊

去沒有人的地方吧

你想要我的所有吧

祈禱明天的花會開

……

我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拉著他母親的手仰臉問：“媽媽，她為什么在街上唱歌啊？”那位年輕的母親輕聲回答：“歷練自己。”小男孩又問：“為什么歷練自己？”母親回答：“因為 年輕。”

年輕的女孩依舊在歌唱……

風的翅膀從夜空劃過，此刻，東街口燈光璀璨，星光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