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下的量刑建議精準化問題的思考

胡一凡

浙江省建德市人民檢察院，浙江 建德 311600

2018 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刑事訴訟法》）進行了第三次修正，自此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正式被我國法律確定。根據修正后的《刑事訴訟法》，當犯罪嫌疑人對自己的犯罪事實沒有異議，愿意接受法律制裁的情況下，檢察機關應當就犯罪嫌疑人的刑罰提出具體量刑建議。接著，在案件審判環節，法院一般情況下，應當采納檢察機關公訴指控的罪名和量刑建議。隨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實踐的逐步深入，最高人民檢察院提出，在進一步推進刑事案件量刑建議全覆蓋的基礎上，對量刑建議的提出要進行精準化，盡量做到每一個公訴案件提出精準化量刑建議。截至目前，檢察機關提出確定刑量刑建議比例大幅度提升，但精準量刑建議采納率距離《刑事訴訟法》規定的一般應當采納要求還有一定差距。可見，量刑建議精準化改革尚未完成，實踐中還存在量刑建議精準化能否作為認罪認罰從寬的必然發展趨勢問題，以及其所面臨的實踐困境有哪些、相應的解決措施有什么，這些都是本文要討論并將解決的先決性難題。

一、量刑建議精準化實踐中存在的問題

（一）檢察官業務能力有待提高

一般來說，量刑建議精準化是指檢察機關提出確定的量刑建議，要求所提出的確定刑量刑建議必須是準確無誤的，否則，即便是確定的量刑建議，如果出現刑期過于重或者過于輕，那么必然會導致量刑建議不被犯罪嫌疑人、法院所接受。目前，在實踐中，由于檢察官業務能力還不適應量刑建議精準化要求，導致量刑建議與犯罪嫌疑人的罪行相對不符，這種狀況嚴重影響了量刑建議精準化的實現，不利于相關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進一步發展。

具體而言，在認罪認罰推進工作中，部分檢察官重定罪輕量刑的傳統理念仍未完全轉變。受傳統重定罪輕量刑觀念影響，個別檢察官仍滿足于提出幅度刑，對提出確定刑量刑建議有畏難情緒，還沒有形成精準量刑的思維慣式。同時，精準化量刑建議對檢察官的業務素能提出更高、更全面的要求，如與當事人、律師就量刑建議進行有效釋法說理的能力，有效說服法官的法律辦案功底等。筆者所在基層檢察院在某次與法院聯席量刑建議規范化座談會上，刑庭法官就指出，在王某某尋釁滋事案中，建議并處罰金，刑種適用錯誤；魏某盜竊案中，入戶盜竊未按照50%計算，導致起點刑錯誤等問題，且浙江省建德市人民檢察院大部分量刑建議書僅提出刑期及附加刑，未對量刑情節、量刑原因等充分說明，說理性不足。

（二）檢察機關與多方溝通不順暢

在推行認罪認罰量刑建議精準化工作的實踐中［1］，檢察機關與多方面協商和溝通不充分的情況時常發生。具體來說，第一，與犯罪嫌疑人之間的刑期協商不充分。檢察機關與犯罪嫌疑人的協商是在刑事訴訟活動中進行的，檢察院作為國家公訴機關，與犯罪嫌疑人兩者之間的地位是明顯不對等的。此時，檢察機關和犯罪嫌疑人之間的協商就好像是一種“強迫”，好似呈現出一種“我提出的建議你不接受也要接受”的意味，雙方缺乏充分的合意，量刑建議精準化也明顯會淪為檢察機關的單方意志體現。第二，與被害人或被害人近親屬之間的刑期溝通不充分。被害人是被犯罪嫌疑人傷害的對象，其人身權利或者財產權利受到了一定的侵害，但是，被害人或被害人近親屬在目前的刑事訴訟活動中的相對獨立地位并沒有得到明顯體現。同時，根據目前的法律規定，檢察機關在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時，只需聽取被害人及其近親屬的意見。在聽取意見之后，檢察院機關考慮量刑的時候，被害人的意見可以聽取也可以不聽取，兩者之間沒有充分的溝通。第三，與法院的量刑溝通不充分。在被告人選擇認罪認罰從寬的情況下，從法院審判的角度來看，法院沒有特殊情況就需要采納檢察機關提出的量刑建議。

從筆者的工作實踐來看，法官的量刑經驗是十分充足的，量刑水平一般也比檢察官要高一些。但是，法檢之間對精準化量刑的順暢溝通卻十分缺乏。原因如下：第一，法檢兩家對認罪認罰從寬的幅度意見不一致［2］，這導致兩方對精準化量刑所量出的刑期有不同的判斷。在刑事案件的法庭裁判中，法院對被告人有對其罪行和事實的全方位裁判權。參照此，檢察機關向法院提出精準化量刑建議必須全方位審查所有的證據材料和事實。第二，法檢兩家對精準化量刑建議如何進行調整存在爭議。檢察機關認為，在刑事訴訟的過程中，法院在審理時對案件有不同的看法或裁判意見需要提前告知檢察機關進行研判調整，因為根據目前的相關法律規定，在沒有特殊情況時，對于檢察機關提出的量刑建議法院應該采納。但是實踐中法院卻認為，庭審不是一蹴而就的，是有一個時間段的，法官通過法庭工作、聽取辯護人意見等方式，可能會發現新的事實或證據，其量刑幅度可能也會隨之發生轉變。如果法檢兩家缺少有效的交流，量刑建議的精準化一定會引起檢法兩機關之間的分歧。

（三）量刑建議精準化缺乏具體法律規范

《刑事訴訟法》進行第三次修正之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刑事程序法中被正式確定下來，因此，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精準化量刑工作更需要實體法的支持。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下的精準量刑工作核心是解決犯罪嫌疑人在認罪認罰的情況下實體權利不足的問題。對犯罪嫌疑人來說，實體權利是定罪和量刑兩大核心問題，在認罪認罰從寬機制的運行下，犯罪嫌疑人所涉嫌的罪名自然不會存在任何問題，量刑的精準化問題必然是刑事訴訟活動的關鍵，檢察機關提出的精準化量刑建議是保障犯罪嫌疑人實體權利的關鍵一步。

檢察機關的精準化量刑工作需要以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因此，要做好量刑建議精準化工作需要做好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刑事案件的基本案情闡述要做到準確無誤；二是法律適用務必精確。這樣刑事案件中的犯罪嫌疑人才能基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享受到較輕的量刑待遇。但是，我國的刑法量刑情節中并沒有納入認罪認罰必然得到從寬處理這一法定情節，這一機制在實際運行中缺乏相關具體法律規范的指引，在刑事訴訟中難免會出現被告人無法與檢察機關平等協商的情況，還是由檢察機關在量刑中進行自由裁量，較少吸收被告人的相關建議，難以保障精準化量刑建議的質量。

二、量刑建議精準化問題改良建議

（一）牢記“打鐵還需自身硬”，提高自身履職能力

1.轉變理念是核心

理念轉變是制約量刑建議精準化發展的重要因素。檢察官必須對照人民群眾的更高要求和更高期待，以“刑事案件質效第一責任人”的職業擔當精神把案件辦理好，努力實現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義。要結合最高人民檢察院和省檢察院提出的“三個理念”，即客觀公正、以辦案為中心、雙贏多贏共贏理念，切實辦好手中的案件，全面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最大限度提出精準量刑建議，讓案件各方當事人都得到最大限度的滿意，讓“三個效果”實現良好統一。

2.提升檢察官能力是關鍵

一是定期分析，以幫促學。檢察機關需要定期對所辦理案件進行研討分析，可依托刑事檢察業務培訓、邀請業務專家及理論學者通過研討會進行討論交流等方式，提升檢察官掌握事實證據、精準法律適用，以及釋法說理、化解矛盾的能力。二是結對交流，確保質效。向量刑經驗豐富的法官取經學習，就如何確定量刑起點、如何用量刑情節調節基準刑及確定宣告刑的方法等多方面學習，組織檢法同臺培訓、同臺辯論等活動，相互學習，及時化解分歧、統一執法尺度、提高精準量刑建議采納率。三是培養典型，以點帶面。重點培養優秀法律文書寫作、優秀業務能手，形成學習先進、崇尚先進、爭當先進的良好氛圍，進而做到對法律法規、相關案例熟記于心，對量刑標準、常見罪名、量刑情節等心中有數，確保案件質量過硬。

3.準確把握適用范圍是前提

相較于法院，檢察機關缺乏量刑建議經驗。但針對情節比較簡單、事實比較清楚、容易權衡的案件，如危險駕駛、輕傷害等案件，往往由法官獨任審判。對此，可以提出精準量刑建議并建議法官直接采納；在情節較多、證據復雜、人數眾多的案件中，一般由法院組成合議庭審判，檢察官可以在充分溝通的前提下提出精準量刑建議，由法官來衡量作出最終判決。

4.確保法律文書質量是基礎

試驗期間每天記錄每頭牛采食的飼料量和剩料量，采集試驗第11 d到70 d，第71 d到80 d每頭牛每天采食的飼料樣和剩料樣，測定樣本干物質，計算肉牛日糧干物質采食量。將試驗第71 d到80 d每頭牛每天采食的飼料樣和剩料樣制成風干樣，待試驗結束后，以牛為單位混合均勻，按照實驗室常規方法[15]測定其中干物質、有機物質、蛋白質、中性洗滌纖維和酸性洗滌纖維含量。

增強檢察官辦案責任意識，對自己所辦理案件的法律文書進行嚴格審核及二次把關，減少量刑建議低級錯誤的出現。例如，第一，將精準量刑方面存在的問題一一找出，當作反面教材，杜絕類似錯誤再次出現；第二，評出優秀法律文書，制定單位內部優秀標準，在院內推廣學習；第三，法律政策研究室及案件管理部門要做到對法律文書進行嚴格審核、嚴格把關，對應提出精準量刑建議而未提出的案件進行退回，或對有錯誤的量刑建議進行訂正修改，禁止“帶病”出院。

（二）打造“合作型”司法，深化多方互動

1.聚焦控辯協商

要遵循公開公正的辦案要求，嚴格落實權利告知、值班律師、聽取意見、證據開示等制度，確保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獲得權利保障、取得法律幫助、明確認罪認罰性質及確定刑量刑建議及法律后果的基礎上，自愿認罪認罰。檢察官要與犯罪嫌疑人、辯護律師就罪名、量刑建議進行充分制度解讀、釋法說理和教育轉化，從而達成認罪量刑合意。辯護律師作為專業法律工作者，相較于犯罪嫌疑人更容易進行有效溝通，檢察機關或可在法律及紀律允許范圍內，借助辯護律師對犯罪嫌疑人進行有效說服。

2.健全值班律師相關制度

目前，認罪認罰案件多采用值班律師進行辯護。因此，建議與司法局進行充分協調，嚴格值班律師選任條件，會同律師協會，選用專業素質高、刑辯能力強、職業操守好的專職律師和法律援助律師擔任值班律師。同時，可建立考核獎懲機制，強化值班律師責任意識和專業水準，在辦理案件中，要做到嚴格規范程序，保障值班律師閱卷權利，要與值班律師重點就量刑進行討論，保障值班律師閱卷權利，為精準量刑建議工作奠定基礎。

3.暢通法檢溝通渠道

一是由上級檢察機關牽頭，聯合上級法院會簽相關量刑建議作指引，規范刑期的計算方法、量刑建議提出、調整流程等操作，進一步凝聚共識合力。二是發揮院領導帶頭作用，完善檢法常態化溝通機制。可通過案例研討、聯席會議等形式加強與法院的業務交流，盡可能就具體案件達成量刑意見共識，盡量統一量刑標準。三是及時聽取法官意見建議。在提出確定刑量刑建議時與法官充分溝通，爭取達成一致共識，對法官認為量刑建議明顯不當建議調整的，應認真對待，確實不當的，應虛心接受法官建議進行調整。四是必要時運用抗訴或檢察建議方式維護量刑建議的嚴肅性和權威性。對于量刑建議適當，法院未采納或被告人無理上訴等情形，采取必要方式抗訴或制發檢察建議，確保精準量刑工作穩步推進［3］。

（三）增加刑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出臺相應量刑建議司法解釋

當然，我們也可以將認罪認罰作為非獨立的量刑情節，通過立法上的必要創新給予該制度一定程度的從寬量刑體現，例如，可以在《刑法》分則第四章第一節關于量刑的規定中增加一款關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的相關規定，內容可為：犯罪分子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愿意接受處罰的，可以依法從輕、減輕或免除處罰。

當然，兩高應適時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下的精準化量刑規則出臺相關的具體司法解釋。只有出臺了具體可操作的相關司法解釋，檢察機關在實踐中對相關罪名的精準化量刑才能做到精確，而且這樣也會和法院之間的分歧明顯減少，得到多方的理解和支持，比如：不同類型的罪名適用精準化量刑的幅度；法檢兩家對精準化量刑的刑期發生分歧后，按照相關司法解釋的規定進行溝通，可以通過定期召開法檢兩院定期工作會商制度的方式，對近期的相關精準化量刑建議進行分析研判，解決量刑過程中發生的問題，并制作相關的會議紀要，對接下來的精準化量刑工作提供有力的指導，管控法檢雙方之間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