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靜的村莊

桃花一叢叢粉紅、梨花一樹樹雪白、油菜花一片片金黃，黛色的山巒起伏、清澈的綠水蕩漾、縹緲的煙云籠罩，黑白兩色的徽派古村落、古民居點綴在青山綠水之間，徐徐展開一幅山水長卷。這里是安徽省歙縣霞坑鎮，連綿不斷的山，每一處轉彎都有不一樣的風景。

在群山環繞中，有一條玉帶一樣的河水，圍住一片半圓形白墻黑瓦的村莊。河網密布、田舍井然，處處是色塊、線條，油菜花是這個調色盤中的主色調，綠油油、金燦燦，如流動的山水畫。那是什么地方？看起來似乎不遠，穿過茶園、越過竹林、跨過小河就可到達。

在一座徽式老宅前，我們看到上面的門牌：漴頭村。沿著小巷往村里走，石條路泛著青光，高高的馬頭墻顯得巷子幽深窄長，巷道上的石階爬滿青苔，一排排老樟樹、大槐樹默默站立。幾乎家家大門緊閉，沒有遇到人，也沒聽到雞叫、狗吠。我們從來沒有那么熱切盼望，能有扇門的門軸轉動，響起吱呀聲，出來一個男人或女人、老人或孩子……一路上靜得出奇，仿佛只有我們這群不速之客，只聽到我們說話的回聲，只能看到三面青山綠樹圍繞一片屋宇，一條清溪穿村而過，池塘、木亭、小橋，水邊翠竹連綿、花草搖曳，但沒有人流、人影、人聲。

沒有人的景色總是有些清冷寂寥，一副蕭瑟頹廢的模樣。同行的娟說，這里和她的家鄉江西的一些村莊一樣，年輕人外出打工，家里只留下老人和婦孺，待他們在城里立足腳，再把親人接走，村里的人越來越少。每年春節，人們一窩蜂地回到故鄉團圓，正月十五一過，村莊又空了。經歷漫長歲月的村莊，現在只有短暫的熱鬧。也許平日里有兒女、孫輩回來探望留守的老人，也許夏日會有孩子回鄉避暑，也許常有遠方的游客前來探訪——像我們這樣。但此時，村莊的安靜，讓我心疼。

村路分叉，從石板路變成柏油路。回望村莊，落日的余暉照耀漴頭村，幾縷炊煙升起。我竟生出一種感動：村里有人居住，雖然人可能不太多。

我一直在想，在全球化、城市化進程的沖擊下，鄉村未來的出路在哪里？鄉村的價值和影響在哪里？鄉村的活力和魅力在哪里？我想起詩人鄒曉慧的《寫一首鄉村的詩》，其中寫道：“這是一個缺愛的小孩，這是一個缺愛的童年，這是一條缺愛的村莊；這是一個空了的爺爺，這是一個空了的奶奶，這是一個空了的村莊。不管是在吳莊還是許莊，詩還沒開始寫，先讓人憂傷起來了，叫我如何下筆？寫重了，怕觸摸到留守兒童的眼神；寫輕了，又怕被風吹走……”詩人記憶中的鄉村有兩面，一方面是帶有詩意紋理的鄉村，另一方面是局促與衰敗的鄉村；一方面是過去，一方面是現在，還有不可知的未來。他寫的村莊雖然不是我那天看到的村莊，但既有典型性，又有普遍性，是當下中國鄉村常見的景象。

那一天，我與兩位朋友穿越一片茶園，行走在這座寂靜的村莊。那一天，這座寂靜的村莊，在我這個匆匆過客的心底，刻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艾英：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江蘇省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著有散文隨筆集《尋找五瓣丁香》《在季節深處微笑》《一路芬芳》等。

編輯 閆清 14533370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