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運巨頭”顧宗瑞：篳路藍縷數十載

顧宗瑞從寧波大碶到上海灘，再到香港，其創業生涯歷經磨難，但他始終不屈不撓，最終成為一代船王。

作為中國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貿易門戶之一，浙江寧波擁有悠久的航海歷史和深厚的航海文化，航運業一直是寧波人主要的、擅長的經營行業之一，寧波人更是中國近代航運的開拓者與中堅力量。

當近代上海崛起時，寧波人順勢而上以沙船業起家；當新式輪船出現時，他們因勢而變以“寶順輪”（中國第一艘民營軍艦）護航；當社會發生變革時，他們又以香港為中心締造了龐大的航運帝國。中國近代民族航運業先驅、顧氏家族航運企業創始人——顧宗瑞便是其中頗具代表的一位。他從寧波大碶到上海灘，再到香港，其創業生涯歷經磨難，但他始終不屈不撓，最終成為一代船王。

起于微時

顧宗瑞，1886年出生于寧波鎮海縣（今北侖區）大碶的貧苦農民家庭，自幼聰穎過人，9歲時開始在石礦廠做童工，13歲因貧失學，進了一家磨坊做學徒。后經堂叔介紹，他到鎮海縣城的樂興磨坊店做“過堂徒弟”，一直做到賬房先生。由于為人忠誠、工作勤快，得到少東主的賞識，他被提攜到寧波城里的新玉仁面店做了管賬。

“新玉仁”給的工資很可觀，顧宗瑞努力工作，舍不得亂花錢，一年下來積蓄了十幾個銀元。這年除夕，顧宗瑞帶著辛苦賺來的銀元從寧波步行回大碶，他以為母親辛苦一輩子，見到這么多錢一定會非常高興。誰知母親看到這些銀元先是一驚，繼而抽泣起來。原來家里太窮，從沒見過這么多錢，母親以為兒子誤入歧途，得了不義之財。幸好堂叔聞訊過來竭力證明，母親這才轉悲為喜。這件事對顧宗瑞的為人處世產生了深遠影響。

在寧波的一年里，顧宗瑞聽老板們講，要想生意做得大，就要到上海。1906年，顧宗瑞從家鄉出發，決心闖蕩上海灘，這一年，他20歲。

來到上海后，顧宗瑞在堂兄顧宗月的幫助下到一家報關行做練習生，打水、燒水、拖地板、洗痰盂、跑腿……工作地位低下，收入很少，少到僅能維持溫飽，但他十分賣力地去干，繁忙工作之余利用夜晚的時間學會了英文。事實證明，顧宗瑞是有眼光有頭腦的。報關行的工作使他的人生產生重大轉折，也使事業有了一個新起點。于是，顧宗瑞，一個從鄉下來的寧波人一步跳到當時如同朝陽一般剛剛升起的近代輪船業。

1917年，顧宗瑞31歲，與友人開辦了一家報關行，由顧宗瑞擔任經理，取名號為“泰昌祥”。創業之初，顧宗瑞日夜打拼，報關行業務蒸蒸日上。其后，除了設在上海的總行之外，顧宗瑞在家鄉寧波也開設了泰昌祥分行。

轉入航運業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各國都致力于振興經濟，跨國貿易又一次蓬勃發展起來。因戰爭而離開上海的外商特別是從事航運業的都紛紛回來占據碼頭，“十里洋場”再次抬頭，江浙一帶的經濟繁榮帶動報關行與輪船公司的生意興旺起來。據不完全統計，從1916年至1926年間，僅上海地區新增華人私營的輪船公司就達60多家。

此時的顧宗瑞因經營報關行與航運界打交道多年，深知航運業利潤空間遠遠超過報關行業務。此時其報關行單一的業務模式也已轉向多元化的貨運代理業務模式，于是顧宗瑞與其他股東商議，趁航運業發展上升之勢，將報關行正式轉型為航運公司。1920年，上海泰昌祥輪船行成立，顧宗瑞任總經理。

1932年7月25日上海銀行第107號文件資料記載，泰昌祥輪船行租有一開間房屋一幢，樓上附設永安輪船公司，共有職工四五十人，全年開支約需三四萬元。該報告如是評價泰昌祥的財政狀況“經濟寬裕、周轉靈活”，可見對其發展充滿了信心。其時，顧宗瑞購置“永亨”“永升”二輪，組建永亨輪船公司及永安輪船公司，并代理其他同型船舶，常年行駛滬津線，開始以獨立船東身份經營船運業務，成為中國航運界早期獨立船東之一。泰昌祥輪船行生意興隆，以船舶代理、攪貨代理、租賃船舶與自有船舶的承運人等多種方式經營航運業，航線遍及沿海主要港口。1932年，顧宗瑞的永安輪船公司參加民生輪船公司盧作孚提出的“同業合作聯營”，將其長江航線延伸至川江。

然而，世上沒有風平浪靜的海洋，也沒有不受傷的船。正所謂“行船走馬三分險”，航運屬于高投入、高風險的行業，而中國航商所遭遇的險風惡浪更甚于世界上任何同行。

1935年冬末，渤海灣一場嚴重的凍冰，就使泰昌祥5艘船遭難，僅各船的救助費、船期損失費等就高達10萬余元。抗日戰爭爆發頃刻之間使泰昌祥的船隊歸零。其后，顧宗瑞再一次白手起家，但太平洋戰爭的爆發又使重建的船隊損失殆盡。盼到抗戰勝利，泰昌祥得以復業，顧宗瑞和他的兒子們重整航業，好不容易又有了幾條船，但內戰又起，船隊被國民黨軍征用，最后血本無歸……

駛向更為廣闊的海洋

為謀求航運事業的新發展，新中國成立前，顧宗瑞舉家隨泰昌祥輪船公司遷移到香港。初到香港，一家大小蝸居在港島北角建華街。好在顧宗瑞的三個兒子都已經長成虎將，顧氏父子一起打拼。

1949年10月，顧宗瑞以驚人的膽魄和見識，中標5000噸的“雷夢娜”號貨輪，后改名“萬利”。憑借卓著的信譽和良好的人脈，赤手空拳的顧宗瑞向英商會德豐公司抵押貸款，擁有了到香港后的第一條船，并以此在香港創立萬利輪船公司，由長子顧國敏任總經理，顧宗瑞自己則坐鎮中軍，運籌帷幄。

“萬利”初創，船少業務少，顧宗瑞安排沉著內秀的次子顧國華赴美攻讀航運經濟，回來后在公司擔任副總經理，調度資金平衡，多方籌措發展資金，支撐公司的運營和發展；三子顧國和頭腦活絡，善于溝通，顧宗瑞就派他到日本幫大姐夫董浩云造新船，同時也學會了精湛的修造船本領，不但成了日后家族公司的得力干將，還是國際航運界聞名的船舶專家。

得益于一家人的團結和能干，顧宗瑞帶領萬利輪船公司駛向了更為廣闊的海洋。顧氏航運事業生機勃勃，令人矚目。在香港，有一個支撐著香港國際航運中心的香港船東會，在其50年歷史里共產生了數任主席，其中顧氏家族就出任了6屆，幾占三分之一。英國作家斯蒂芬妮·莎洛克女士所撰寫的《香港航運史》中，列出了對香港的航運事業貢獻最大的17位航運家，其中有10位寧波人，顧氏家族幾乎就占了一半。

顧宗瑞雖身在異地，但心系故里。抗戰期間聯絡旅滬族人共同捐資整修了大碶堍頭村道路，后又出資興修了大碶至江南的公路。顧宗瑞在80歲生日這一天，錄下兩盒磁帶，千叮嚀萬囑咐兒孫：“今后啦，你們勿要忘記，總歸樹高千丈，葉落歸根，鄉下啦總勿要忘記。”“切記！切記！”

1972年，顧宗瑞去世。顧氏后人牢記先輩囑托，改革開放后他們就回到內地，不遺余力地幫助祖國造船，他們訂制中國第一艘好望角型散貨船，推動中國造船業的勃興。顧氏后人還全心全意幫助家鄉建設，參政議政、捐資辦學，改善醫療，承擔社會責任。顧氏基金會捐建了“宗瑞醫院”“宗瑞圖書館”“寧波大學宗瑞航海樓”“寧波達敏學校”“顧國和中學”“寧波市宗瑞青少年宮”“周翠玉幼兒園”等。

顧宗瑞及其家族為中國航運業樹立了成功的創業典范，為世人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

（編輯 周靜 charm112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