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瑾
【摘要】本研究重點關注生態社會主義中提到的“自然美學”概念,運用UAM Corpus Tool(6.0版本)標注及物性系統,對所選泰山詩詞的英譯版進行參與者、過程、環境成分的統計,并根據其所體現的生態美學意向是否符合“多元和諧、交互共生”的生態哲學理念,按照生態語言學的評價系統,將數據結果分為有益性態度、模糊性態度和破壞性態度,據此歸納能夠符合時代潮流且更好地彰顯我國生態文明建設成果的詩詞譯文。
【關鍵詞】生態話語體系;泰山詩詞;自然美學;多元和諧;系統功能語言學
【中圖分類號】H315.9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03-0063-03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03.020
一、研究背景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內在要求”,中國式現代化生態文明的建構將人與自然嵌套在一起,充分強調了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這一生態文明向度不僅契合了中國哲學體系中對于人是宇宙的一部分,同自然維持動態平衡關系的理念(周勝男等,2023),同時體現了儒家思想中闡述人與自然關系的“萬物含生論”以及道家生態思想中的“萬物同源”,更是對馬克思主義生態理論的進一步發展。在該生態文明向度指導下,何偉(2020)提出了“多元和諧、交互共生”的生態哲學觀。該哲學觀既吸取了中國哲學及傳統文化的精華,亦融合了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理念(何偉,2020:53),可以作為生態話語分析中的哲學參考。在該哲學理念的指導下,通過運用系統功能語言學中的語法分析,則可以對已有話語進行生態分析,揭示語言背后的生態特征和生態意識(林玲,2022)。
關于泰山詩詞的研究,王洪波等(2018)通過探討歷代詩人對于泰山形象的主觀認知及思維加工背后的人文背景,分析詩詞中呈現的泰山地理意象的形成原因。在此基礎上,劉長遠(2022)將研究范圍縮小至將理學奉為統治思想的明朝,試圖通過分析明代諸位詩人在寫作泰山詩詞時的精神生態,探討泰山詩歌的生態美學。在前述學者的研究基礎上,本研究將重點關注生態社會主義中提到的“自然美學”概念,即在尊重自然萬物所具有的“物性”基礎上,重點研究人類作為主體對于美的意向呈現(胡友峰,2022)。關于泰山詩詞的生態意向解析則重點分析了泰山詩詞在對外傳播過程中,其英譯本中所呈現的對于泰山生態環境的美學描述,如何恰到好處地體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這一理念。
二、理論基礎
不同于劉長遠(2022)從明代詩人生平角度探討泰山詩歌的生態美學研究,本文將重點研究英譯本泰山詩歌中的生態美學意象,同時借鑒成祥軍等(2020)對泰山詩歌《望岳》的不同英譯本進行翻譯策略比較后的結論,采用包含許淵沖先生的《望岳》譯文在內的五篇在網絡上廣為傳播的、描繪泰山的且在中國歷史不同時期完成的詩歌的英譯本,利用UAM Corpus Tool(6.0版本)標注及物性系統,對所選語篇進行參與者、過程、環境成分的統計,并根據其是否符合“多元和諧、交互共生”的生態哲學理念,按照生態語言學的評價系統,將數據結果分為有益性態度、模糊性態度和破壞性態度。
三、研究設計
本研究利用必應搜索引擎,在綜合衡量了泰山詩詞英譯文的影響力和受眾面后,選取了來自learn ancient Chinese poetry網站的李白《游泰山六首》的第三首與第六首譯文,和來自超星電子資源的《漢英雙講中國古詩100首》中許淵沖翻譯的杜甫詩作《望岳》的英譯版,以及來自iStudy-China網站的楊繼盛的《登泰山》的英譯文,以及刊載于《中國日報》雙語版網頁中名人與泰山版塊的季羨林的詩歌《泰山頌》的譯文。
本研究基于系統功能語言學中分析語言概念元功能的六大過程(即物質過程、心理過程、關系過程、行為過程、言語過程、存在過程),結合何偉、魏榕(2016)在將“及物性”本土化過程中,借鑒黃國文等將及物性理論應用于翻譯研究的理論成果所拓展的為物質過程和關系過程等提出的語義細化配置形式,形成了本研究的語料研究框架。
四、研究結果與討論
在將五篇譯文同“多元和諧、交互共生”的生態哲學觀進行對比后,發現五篇譯文中均未出現破壞性意向,且在《游泰山六首》其三與其六及《泰山頌》的前半部分、《望岳》的全篇中,均呈現出有益性生態向度;《登泰山》的譯文則呈現模糊性向度。
在對李白游泰山的兩篇詩文譯文進行分析后,筆者注意到在對于泰山環境的描寫中,譯者主要使用了物質過程中對于動作者的過程、目標及環境描述,兼用關系過程中的屬性過程,將李白在創作詩詞時的旁觀者視角很好地保留了下來。同時在尊重泰山生態的“物性”基礎上,在翻譯李白的《游泰山六首》其三時,將窈窕入遠山的黃河及作者憑崖眺望目之所及的長空這兩個意象很好地轉譯了出來;而在翻譯李白的《游泰山六首》其六時,譯者則在忠于原文的基礎上,將夜靜松風歇的月夜與山月映襯下的白露兩個意象很好地呈現了出來。
以其三中的黃河譯文為例,譯者從環境描寫入手,通過介賓結構的環境描述(即原始數據中的From the west),借由對動作者(the Yellow River)的過程描述(arrives),將“黃河從西來”這一畫面很好地表現了出來,之后通過賦予黃河“Deep and quiet”(即“窈窕”)的屬性,再借由“入遠山”(即through the far away mountains)的環境描寫,將逶迤磅礴的黃河之水惟妙惟肖地轉譯了出來(詳見例1)。
例1:From the west(Circumstance),the Yellow River(Actor)arrives(Process).
Deep and quiet(Attribute)through the far away mountains(Circumstance).
以其三中的長空為例,譯者借助“憑崖”中的“憑”(Leaning against)這一初始動作,引出“看”(see)這一新的動作,之后借由“看”這一表征心理活動的過程,將詩人所感知到的現象(Phenomenon),即大片蒼茫的長空(mostly large,empty sky)很好地描畫了出來(詳見例2)。
例2:Leaning against(Process)a cliff(Circumstance),view(Process)the eight directions(Range),see(Process)mostly large,empty sky(Phenomenon).
以其六中的月夜為例,夜松(Evening pine trees)作為物質載體,通過大環境中動作者山風(wind)的減弱過程(即subside),將自身“靜”(即quiet)的屬性很好地呈現了出來(詳見例3)。
例3:Evening pine trees(Carrier)quiet(attribute)as the winds(Actor)subsides(Process).
同樣地,動作者遠山(Mountain)同目標對象白露(white dew)之間,通過動作過程“點亮”(即譯文中的moonlit),將折射月光的白露生動地呈現在了讀者面前(詳見例4)。
例4:Mountain(Actor)moonlit(Process)white dew(Goal).
在對這些生態意象惟妙惟肖的描繪過程中,李白作為旁觀者,通過“舉手開云關”(即其三譯文中的“Raise my hand to open up the clouds”)和“夜行”(即其六譯文中的“Evening walk”)等過程,鮮明地描繪了自己在尊重自然萬物自由發展的情況下,盡情描繪泰山之美、泰山萬物和諧共生的畫面,彰顯出了背后體現的人與自然共生共榮的生態整體論。
然而正如周郢(2013)在其分析《全泰山詩》中李白的《游泰山六首》所言,作為從神仙詩到山水詩的過渡,不論是李白的原作,或是忠于原作的譯作,在后半部分詩歌中,均以描繪學道的仙童(即譯文中的“young child”)與織女(即譯文中的“Weaver Girl”)為主,因而使得其背后體現的生態美學中少了一分唯物主義色彩,而難以很好地體現社會主義生態向度。
而作為第一首全篇均在贊頌泰山自然風光的詩歌《望岳》,許淵沖在對其進行翻譯時,同樣以物質過程描述為主,通過對于施事意象和受事意象的描繪,既充分保留了現代英語中善用被動語態的語言習慣,又突出了泰山匯聚千種美景、高聳入云的景象。其中的“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及“蕩胸生層云,決眥入歸鳥”則充分展示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理念。
以這四句詩的英文譯文為例,詩中的受事分別為“神秀”(A marvel)和“胸”(breast),而施事分別為“造化”(Nature)和“層云”(Clouds),通過過程“鐘”(done)、“割”(dominates)、“生”(rise)、“入”(see)的描述,很好地體現了詩人在登泰山時雙眼所見的千種風景和層云齊胸、歸鳥入林的壯觀景色。而通過對于動詞“鐘”“割”“生”的英文動詞轉譯,既能很好地體現自然在泰山生態體系中所處的生態主體地位,又能很好地體現儒家朱熹所言的“天地以生物為心”,將萬物在自然界中生機勃勃的變化過程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而將這些詩詞畫面搬于現代社會,則能很好地同“多元和諧、交互共生”的生態哲學觀相對應,體現出了自然萬物蓬勃發展的積極景象。另一方面,許淵沖譯版的詩句中創新性地將詩人(即譯文中的“I”)放于小句主位,初讀給人以人為主導的錯覺,但通過其后對于極目遠望(即“strain my eye”)的過程描寫,輔之以對遠望對象的現象描述(即“birds fleet”)將所描述的對象成功定位在泰山的自然之上,進一步彰顯出了“天人合一”的生態觀(詳見例5)。
例5:A marvel(Affected)done(Process)by Natures hands(Agent),over light and shade(Circumstance)it(Actor)dominates(Process).
Clouds(Actor)rise therefrom(Process)and lave(Process)my breast(Affected);I(Actor)strain(Process)my eyes(Goal)and see(Process)birds fleet(Phenomenon).
相比之下,杜甫歌詠泰山的詩作《望岳》要比李白的《游泰山六首》更能體現“天人合一”及“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態理念,而其詩篇中的“造化鐘神秀”及“蕩胸生層云”,在被譯作英文后,則能更好地表達“多元和諧、交互共生”的生態哲學觀,因而在泰山詩詞的生態意向對外宣傳上,更具推廣價值。
在對楊繼盛和季羨林的詩作譯文進行分析后,筆者注意到,其所展現的詩歌思想以借景喻道為主,不同于李白及杜甫對于泰山自然風景的贊頌,楊繼盛以“登高無止境”的哲學理念敘事,而季羨林則以景入情,借泰山為喻,描寫中國人的泰山精神,以及對人民和祖國的贊頌,二者均偏向哲理詩,故而在分析時將之歸為一類。
在對于“登高無止境”這一哲思的翻譯處理中,譯者著重采用了物質過程中的“動作者+過程+范圍”的描述方式,將詩人仰望峰頂,卻能看到更高的白云之景樸素直白地描繪了出來,其對哲思的表述忠于原文,卻礙于詩歌本身單薄的“以景媚道”的宗旨,忽略了對泰山生態環境的關注,因而無法體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態向度,在此不作仔細分析。
而在分析季羨林的《泰山頌》的英文譯本時,筆者發現,該譯本以意譯為主,在對于能夠體現泰山生態之美的前半部分,僅保留了“吞吐日月,呼吸云煙”的翻譯,并借由行為過程中的動作過程描述(分別為吞吐“Receiving”和呼吸“Breathing in and out”)將萬物和而共生的生態美景以擬人化的方式呈現在讀者面前,恰到好處地展現了“多元和諧、交互共生”的生態哲學觀(詳見例6)。但由于詩歌本身是以贊頌泰山精神的人文描寫為主,而使其所蘊含的生態表達略顯單薄。
例6:Receiving(Process)the light of the sun and the moon(Goal),breathing(Process)wind and cloud(Range)in and out(Process).
綜上所述,在對比了網上廣為流傳的五篇描寫泰山的詩詞譯文后,筆者認為《望岳》的英譯本全文均在贊頌泰山的自然風光,且其中對于“造化鐘神秀”“蕩胸生層云”的翻譯能被更好地賦予時代價值,體現“天人合一”的生態精神,彰顯其作為我國生態文明建設成果的文化價值。
五、結束語
本研究拓展了生態話語分析的研究深度,同時也驗證了利用系統功能語言學的及物性分析探討泰山詩詞譯文所呈現的生態意象的可行性。受限于網上已有的譯文數量及質量,本文僅以具有代表性的五篇譯文為基礎,進行了小范圍的數據研究與對比。后續研究可以以此為基礎,在更大的數據存量上,進行針對詩詞譯文的生態話語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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