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利品
人工智能尚不具備人類的思維方式、主體意識、能動實踐。人工智能作為人類實踐的產物,在可見的未來并不具備真正的主體性,僅是人類改造世界的物質工具,作為客體,將隨著人類實踐達到人類主體和客體的矛盾解決,而實現客體與人類主體之間“否定性”的統一,達到一種和諧狀態。
人工智能的發展及功能展現,使學界對人工智能的研究廣泛鋪開。近幾年學界對人工智能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人工智能主體性研究、人工智能倫理問題研究、人工智能影響社會分工研究、人工智能推動人的解放研究四個方面。[1]關于人工智能能否超越人類智能,大部分學者認為人工智能不具備主體能力、情感、意志功能,不能超越人類智能;部分學者認為人工智能具備主體性,可能超越人類智能或者人類智能可與人工智能和諧共處。這些研究對于人類思考和把握人工智能的發展衍生出的一系列問題都有非常實際的價值意義。學界從人工智能與人類智能思維方式差異入手,探討人工智能與人類智能關系的研究相對較少。從思維方式研究兩者差異,是進一步研究人工智能主體性問題、探討人工智能對人類勞動影響及推動人類解放的一個切入點。
人工智能同人類智能存在思維方式的差異
人工智能(英語:Artificial Intelligence,縮寫為AI)亦稱智械、機器智能,1956年夏季,約翰·麥卡錫(John McCarty)、馬文·明斯基(Marvin Minsky)、克勞德·香農(C.E.Shannon)、赫伯特·西蒙(Herbert Alexander Simon)等人在美國達特茅斯學院發起并組織了一場為期兩個月的“人工智能夏季研討會”,來自心理學、神經生理學、數學、計算機科學等領域的專家學者從不同學科視角出發,討論了人類智能活動的表現形式、認識規律和機器模擬。正是在這場研討會上,“人工智能”概念被明確提出。在最通俗的意義上,人工智能是指對人類智能的模擬、擴展和延伸。[2]作為人類智能的模擬的人工智能同真正的人類智能相比,在思維方式上存在很大差異。
(一)人工智能思維基于形式邏輯
人工智能從根本上來講是基于計算機算法,而算法的法則是脫離事物內容的邏輯形式規則,算法的邏輯遵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的思維法則,無法接受“既是又不是”的事物內容,會出現系統運算錯誤,運算無法給出結論。因此人工智能的思維方式是基于形式邏輯的思維方式,只是基于抽象的思維法則。
形式邏輯不是關于事物本身的邏輯,和存在、真實無關,只是經過抽象的,一種思維的法則。在鄧曉芒《哲學史方法論十四講》當中認為:“邏輯我們可以進行數理計算,我們不管它代表的是一種什么樣的對象,但我們可以把它的關系納入一種數學關系里面去進行演算,當然我們的計算機就可以用它了。”[3]就像康德將真理止于知性,在現象界和物自界之間劃上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便是因為當人的理性想跨越現象界去認識物自體界時,出現了“二律背反”,陷入不可知論,思維和存在統一性也無法實現,這樣的問題是黑格爾用辯證思維解決的。計算機思維對于“二律背反”,恐怕也難以“理解”及“處理”,因為計算機的思維方式是知性思維,是思維的邏輯,不是關于事物本身的辯證思維,辯證邏輯。
我們不得不承認人類智能的辯證思維方式中不可避免地也包含著形式邏輯的思維方式,比如人在講話時要清晰表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要表達清楚。但當面對“二律背反”這樣的悖論時,人類思維是可以辯證的思維,但對于計算機來講,只能將悖論拆解為抽象的各個方面,才不至于出現程序混亂,這就有很大的不同。此時,思維方式的差異便暴露出來。
(二)人工智能思維揭示事物的“外在”聯系
人工智能對事物的認識只是基于事物的表象,基于事物與事物之間、及事物內部各要素之間的孤立聯系,例如關于樹的定義,我們告訴計算機“樹葉是綠色的”“樹是活的”,這里面其實包含著辯證的意涵,樹葉等于綠色的樹葉,這里面便包含著共性和個性的辯證關系,樹等于活,這里面便包含著樹的活的、死的相關因素,包含了事物內部的矛盾關系、各要素的差異關系。即事物實現“自我否定”的可能性的辯證關系,在實際上實現事物的自我否定,實現發展,這是人類思維可以理解的層次,可以理解形式邏輯所透射出的“自否定”的辯證本性。而對于計算機來講,遵循著邏輯的形式,邏輯的法則,無法認識事物的“本身”,無法理解對事物之間,事物內部各要素之間的”內在”聯系。
(三)從有限性與無限性來理解
客觀存在的事物“本身”的內容是無限豐富的,而從有限性與無限性來講,人工智能只能對有限的特定內容進行運算,無法跨越有限對無限的“內容”進行運算。徐英瑾教授在《人工智能哲學十五講》一書當中談到:“但很明顯的是,形式邏輯研究乃是一種在規則層面上起效的規范設計活動,與事實無關。因此,基于邏輯思維的符號AI研究就會面臨著‘經驗事實輸入不足的麻煩?!盵4]認識想要達到客觀性,需要經過感性具體到抽象再到理性的具體,這需要將事物的各方面規定性在思維中具體的、有機統一的再現出來,而人工智能對事物的“認識”具有片面性,有限性,難以達到同客觀存在的統一。
阿拉法戰勝韓國選手李世石,其間的下棋步驟展現出了“自主”的探索能力及構造模式、創造模式的能力,人工智能展現出了學習能力。再如,通過編程一些學習算法,再“告訴”計算機游戲規則等信息的情況,使計算機玩一款游戲,計算機會通過不斷“學習”“訓練”“積累”“總結”,去找到更有利于結果的游戲策略,從而表現出比一般人更高的游戲水平。這表明,人工智能具有一定的學習能力,但是研究發現,計算機只是在發現模式上更有優勢,但是它不懂得概念是什么?就比如,人工智能能通過識別像素來識別狗的圖片,但是將圖片稍稍改變一些像素,但在人類看來依然是狗,并似乎沒什么改變,但像素的改變便會使計算機無法準確識別,說明計算機識別的只是像素,而根本不知道“狗”究竟是什么,不理解狗的概念。
與人工智能不同,人類智能是基于事物本身的辯證思維方式,是自然界長期發展的產物,是對客觀世界的主觀反映,即便是錯誤的認識也是基于對客觀世界的反映。
人工智能同人類智能的思維方式差異分析
人類智能的基于實踐基礎上的“主客”統一。人工智能的思維方式之所以不同于人類思維方式,不能辯證看待事物。從根本上講,是因為人工智能對事物的認識不直接來源于客觀世界,不接觸客觀世界,而是來源于人類的思維內容,就類似于康德認為人的知識來自于現象界,并將現象界和物自體界劃上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一)人工智能只是停留在思維的領域
首先,從根本上講,人工智能和人類智能最大的差異,即是是否真正的接觸、了解“此在”,實現主客的統一問題,人工智能不能進行真正意義上的實踐這樣客觀物質性、自覺能動性,社會歷史性的活動。不能感知客觀世界,就不能理解客觀事物本身的“概念”及事物之間內在的辯證關系。人工智能只是停留在主觀思維的領域,雖然有學習功能,但也只是思維領域內所進行的模式擴展。
其次,在真理領域,不能辨別真假,因為不會“實踐”。實踐是思維主體接觸客觀世界的中介、途徑、橋梁,實踐是檢驗認識真理性的唯一標準。人工智能可以通過獎勵模型來使運算結果更符合人類主體的習慣。但人工智能不能“實踐”,便脫離了客觀世界,便始終不能對照的客觀標準,來矯正自我,始終停留在思維領域。但還好,人工智能可以接受一些間接經驗,構成思維的原料,但是卻沒有一個自主的檢驗認識正確性、真理性的機制及途徑。
(二)人工智能不具備能動意識
人工智能只是停留在思維的領域,沒有實踐,因此,人工智能不具備主觀能動性。人工智能不具備人類主體所具有的意識,人類意識是自然界長期發展、物質勞動、及社會化的產物。沒有實踐勞動,人類恐怕難以產生意識,而是像動物一樣本能的生存著,不可能有更多的選擇性,也不能在選擇的基礎上產生道德感及尊嚴意志,精神的力量。關于人工智能能否產生主體意識,需要考查人工智能是否具備主體意識所產生的條件。需要考查人工智能是否“勞動”,以及是否進行社會化的勞動活動。關于人工智能會不會“實踐勞動”的問題,人工智能是能夠和現實世界進行簡單交互的,比如人工智能概念汽車已經可以輕松地避開道路上的障礙物,超市里人工智能機器人也已經可以輕松避開顧客或者其他障礙物,那么人工智能這種針對現實情況作出判斷,采取行動,能不能稱之為實踐呢?第一,不是主觀的需求,是遵循程序發出的指令。第二,局限于機械的抽象活動,是為了避開而避開,不明白避開的意義,不避開的后果,如造成自身損毀,造成人員傷亡,出現道德問題,背負法律責任等等現實意義。與“此在”隔絕抽象的思維使得人工智能的實踐活動變得機械和抽象,不具備實踐目的,不具備意識。這樣一來,人工智能和客觀世界之間也不存在悖論性的矛盾,也不會產生主體客體化和客體主體化的雙向互動去解決矛盾,不會產生主客體之間的實踐關系、認識關系、價值關系,審美等辯證關系,這和人類智能同存在客體之間的辯證關系截然不同。
另外,人工智能是否進行社會化活動。人工智能之間可以傳輸信號,可以相互“協作”完成運算任務,但這樣信號交互都不是基于物質性的實踐活動基礎上的交互,很難被定義為社會化的交互。人工智能沒有人類所具有的物質性實踐勞動活動,因此,很難在此基礎上產生主體意識,生出主觀能動性,難以社會化,難以具備感情、意志、審美、道德、自由等主體特性。
人工智能是實現人類解放的必要環節
要打破對待人工智能與人類智能的關系對立起來的觀點,不可從完全對立的角度去將兩者置于超越與被超越的關系。
(一)人工智能是解放人類勞動的智能工具
人工智能在數據的運算等方面快于人類智能,是幫助人類提升工作效率的有效工具,但同時也給人類主體帶來一些困擾。例如,其在醫療診斷等領域大量應用,可以提高診斷效率,但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削弱了傳統醫學中依據具體病狀綜合診斷的能力,如中醫的望、聞、問、切被各種機器檢查所替代。人工智能能夠代替人類主體從事一些危險、重復且機械無趣的工作,但也會造成一定的失業現象。GhatGPT能夠撰寫論文、教案、講稿,制作PPT,但是無法保證所創作內容的真實性,政治立場,是否符合倫理道德,導致人類對互聯網內容的可靠性失去信任,倫理原則遭到挑戰。
盡管如此,人工智能總體是處于人類可操控的范圍,一些不和諧的因素源于人類認知發展水平的有限。但人類的認知、決策、主體水平會隨著改造客觀的實踐發展而不斷進步;人類主體和實踐客體之間辯證的雙向運動;人類主體認知水平的提升,能夠主動解決好與人工智能這一客體間的矛盾關系,一改人工智能取代勞動,造成失業的尷尬局面。將人工智能變為解放人類雙手,從勞動中解放出來,是實現人類解放的必要力量。
在有限的未來,人工智能不可能具備主體性,因此,作為客體和人類智能出現的矛盾和問題,也是屬于人類改造客觀世界的歷史發展過程中,人類主體和世界客體之間所不可避免出現的矛盾。
(二)提升人類本質修養,同人工智能和諧統一
人工智能作為工業革命、人類社會實踐的產物,其本質也是人類運用客觀規律所創造出來的實踐中介,是對一些抽象的思維法則的運用,邏輯符號的運算、再現。將來隨著數據輸入的增加,不排除能夠和人類進行順暢的交互,因為人工智能的符號邏輯在一定程度上也符合人類思考、說話時所運用的形式邏輯。兩者可以對話,但人工智能和人類的交互也只是形式上的交互,而非內容的交互。人工智能無法理解人類語言的真實意涵,也不具備人類的情感和意志。
總之,人工智能依然是物的范疇,被人類所“擁有”,同時也“擁有”對人類社會產生好的或者壞的影響的能力。就像核武器一樣,人類若不能加強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提升認知,核武器將變成毀滅人類的利器。
人類想要不被人工智能的負面效果所影響,只能提升自我修養,更好地處理和客觀物質世界之間的關系,實現同人工智能和諧統一,本質上是實現主體和客體之間的辯證統一。
參考文獻
[1]許勇、黃福壽:《人工智能哲學研究述評》,載《上海交通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01)。
[2]生蕾:《歷史唯物主義視域下人工智能技術發展的人類生存效應》,載《社會科學論壇》,2023(05)。
[3]鄧曉芒:《哲學史方法論十四講》,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9:185頁。
[4]徐英瑾:《人工智能哲學十五講》,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21:29-3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