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三思終有悔,人能百忍自無憂。”這話出自馮夢龍的《醒世恒言·一文錢小隙造奇冤》。對后一句,似可商榷。所謂“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對前一句,則無異議。大至專業、職業、婚姻的選擇,小到幾天的游玩,都要仔細考慮,認真規劃,否則難免事過后悔,甚至遺憾終身。
1980年10月,新版《圍城》在祖國大陸首次上市,大學里立即掀起了《圍城》熱。我也隨大流“團購”了一冊。那時還沒有團購的說法,只是大家委托一位同學去市中心的書店代購(記得代購的還有蕭乾翻譯的蘭姆姐弟改寫的《莎士比亞戲劇故事集》)。拜讀之后,我曾憧憬什么時候去作者的家鄉看看。至于去北京拜謁錢老,直到二十世紀末,我也根本不敢想:既不實際,也太麻煩。
白駒過隙,時光荏苒,四十多年一晃而過。2023年4月8日,我終于實現了參觀錢鍾書故居的夢想。作為偽錢迷,我對錢老的生平和著述,略有了解。對故居走馬觀花,印象不深。我關心的是錢老著作的展示,似乎不全,比如三卷本《容安館札記》、二十卷《錢鍾書手稿集》(中文筆記)、四十九卷《錢鍾書手稿集》(外文筆記)都沒見到,研究著作就更少見了。
在故居門口,與熱心又善談的當地人聊了幾句錢楊夫婦,詢問附近還有什么名人故居,他推薦去看看顧毓琇故居和薛福成故居。一念之差,鬼使神差地選擇了薛福成(“薛半城”)的故居。雖然下午又參觀了東林書院,轉天又游覽了錫惠名山,夜逛南長街,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熱鬧非凡,沒去顧毓琇故居,到底還是一種遺憾。
顧毓琇(1902.12.24—2002.9.9),東林黨魁顧憲成后裔,一門五博士,顧毓琇最突出。他是橫跨文理兩界,稱雄六個領域的科學家、詩人、戲曲家、音樂家、教育家、禪學家。佛學方面有《禪宗師承記》《日本禪宗師承記》、英文巨著《禪史》等專著。教育方面,曾任中央大學校長、中央政治大學校長、教育部次長、上海教育局局長,學生有錢學森、錢偉長、吳健雄、曹禺等。音樂方面,曾任國立音樂院(今中央音樂學院的前身)首任院長、國立交響樂團團長、國立禮樂館館長。出版有《唐宋譜廿十五調》《宋詞歌譜五十四調》《樵舍詞曲五百首》《樵舍詩歌一千首》等。戲劇方面,創作了《荊軻》《項羽》《蘇武》《岳飛》等十二部,大多在國內外公演。與李健吾等人創立了上海市立實驗戲劇學校(后來的上海戲劇學院)。科學方面,在數學、電機科學、自動控制理論等方面都有重大貢獻,二十四歲發表的論文《四次方程解法》,至今仍有指導作用。出版《電機瞬變分析》《線性系統分析與控制》《非線性系統分析與控制》《科學論文集》(1200頁)《電機論文集》專著。詩文方面,出版小說《孤鴻》《我的父親》《西施》等,出版詩詞集34種,7000多首。?“(顧毓琇)《和唐新刻》稍一吟諷,往往與原什功力悉敵。其少陵所謂‘不覺前賢畏后生者。公此句‘竊意新年多,亦壽徵也。”(錢鍾書)同為二十世紀的00后,對這位年長八歲、晚行四年的百歲鄉賢,錢老是否還有其他妙語,沒有看到,不敢妄言。
遼寧教育出版社出版了十六卷本《顧毓琇全集》,獲得了國家圖書獎。(上面幾段寫顧毓琇的文字主要來自網絡,而非顧毓琇紀念館)全集肯定不全,起碼沒包括公文和書信,更別提遺著和手稿了。
文史大師已經難得,文理大師更加罕見。正如顧老的自傳《One family, two worlds》(《一個家庭,兩個世界》)書名所示,兩個世界,既可指文理,也可指中美。如果錢鍾書是民族主義者,顧毓琇可以說是世界主義者,他的世界更豐富,他的故居更值得去看。在他故居基礎上建立的紀念館,是江蘇省政府建設的第二座名人紀念館,第一座是周恩來的。
2002年5月20日,顧毓琇塑像在南京大學揭幕。2012年9月19日,顧毓琇銅像在中國現代文學館落成。
第一次去無錫主要是為參觀錢鍾書故居,下次去無錫則要直奔顧毓琇紀念館。當然,還要參觀一下無錫市文化公園內的“錫山樵翁顧毓琇百齡堂”,那是顧毓琇家鄉無錫市為慶賀顧毓琇百年誕辰而建,2001年5月15日開館。無錫,我還是要再去的。
高為:先后擔任百花文藝出版社、小說月報雜志社編審。出版散文隨筆集《徘徊在門外的感覺》《書緣與人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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