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養馬池，今朝云霧山

在重慶，云霧山最早叫養馬池，和對面的大山將軍碥遙遙相對。

這是一座富得流油的山，山中有煤廠、水泥廠和幾十家石灰窯廠。那些黑的煤和灰的水泥，讓養馬池成為一座灰蒙蒙的山，山林、村莊、莊稼都蒙上了一層灰，有雪天的感覺，但那分明不是雪。

有了礦，就有廠，就有人氣，那是養馬池最熱鬧的年代。山腳下的青石老街是茶馬古道上著名的驛站，一杯茶、一碗酒，是當年在路上的“背二哥”最美的向往。

1995年，夏吉安從重慶市萬州財政貿易學校畢業，分配到養馬池的煤礦廠。村里安排他做財務工作，兼任村團支部書記。當時，靠著幾個煤礦、水泥廠，大家的日子過得還算富裕，但山總有被挖空的一天，到時候怎么辦？

村里沒有更多的資源，唯一看上去有點奔頭的是幾百畝荒廢了的茶山。夏吉安帶著年輕人把茶山上的枯枝敗葉清理干凈，請老茶人來指導，修剪老茶樹的枝葉，讓新的枝葉長出。五百多畝茶山重新活了過來，如一行行墨綠的詩簽，在山林中，在杜鵑花叢中，層層向上，延伸向藍天白云。

后來，隨著國家對礦產資源的保護，山里陸續關閉了煤礦和水泥廠等，養馬池恢復了寧靜，只是山里人的心卻靜不下來，不賣礦的未來，出路在哪里？

夏吉安卻不心慌，他心中有那片茶樹。為了種好茶，炒好茶，夏吉安專門到西南農業大學進修茶葉專業，遍訪三峽有名的老茶人學習經驗。算賬先生成了“茶博士”，茶園從500畝擴大到2000畝，他從銀行貸款購買最先進的制茶設備，又建起了江南茶廠。茶在大山里，山在云霧里。養馬池改名為云霧山。

沿著青石古道翻越云霧山，松濤陣陣，茶香撲鼻，鳥鳴悅耳，茶園就在這些森林中間，這里一片，那里一片。風是清的，山是青的，茶是青的，茶葉仿佛泡在山風里。云霧山中還開辦起了山泉水廠，好水泡好茶，好山養好人。

青石古道依舊車水馬龍，只不過不再是拉礦的大貨車，而是載著一路歡聲笑語的轎車、旅行車，云霧山成為遠遠近近的人品茶、聽松、納涼的好去處。

山變青了，昔日的灰蒙蒙不復存在。山民們笑開了顏，春天在茶山務工的有300多人，秋天也有200多人，夏吉安的茶園茶廠延續了他們富裕幸福的生活。他們說，如今，茶山就在村里，這個錢掙得踏實，長久！

一山茶改變了一座山。

去年春天，我在山里的民宿住了一段時間。起初幾天，用屋后青石溪中的水，泡上一壺民宿里的玉毫秀芽，后來索性自己上山采茶，在炒茶師傅的指導下殺青，揉捻……一坐就是一整天。

“清明雨后上茶山，茶葉青青聞杜鵑，阿妹采茶心不在，阿哥今日下云安。”春天到了，云霧山上又響起聲聲采茶歌。

文猛：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重慶市作家協會主席團委員、重慶市萬州區作家協會主席。在《人民日報》等報刊發表散文小說500多萬字，出版《山梁上的琴聲》《遠方》《三峽報告》等多部作品。

編輯 閆清 14533370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