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中“十年后相遇”,更是故事反轉的必要契機,意在讓瑪蒂爾德用十年的辛酸苦痛為自己的虛榮心惹下的禍,償付代價,得到教訓。讀者一旦進入其中,心思便會隨著瑪蒂爾德的感情而跌宕起伏,這種變化同時會引導讀者的思維判斷,既對主人公的遭遇感到深切的同情,又覺得那樣的結局是情理之中的。文章把謎底放到十年后點破,增強了作品的戲劇性,也使作品收束時產生強烈的震撼心靈的悲情藝術效果。
“再遇到人,一定開口。”陳靜想著,抬眼望了望胡同里昏黃的路燈。夜深了,到處是一片片黑黝黝的怪影。“唉!這倒霉的自行車!”她從心底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喟嘆。
身后傳來一串自行車鈴聲,陳靜只來得及“哎”了一聲,騎車的小伙子已經一掠而過。
咦!騎車的小伙子又回來了。陳靜心里卻緊張起來:“這么晚了,他……”“您剛才喊我?”小伙子跳下車。“啊,沒。”矜持和自衛的心理占了上風,她語無倫次了。“是車子壞了吧?”一雙似笑非笑的細長眼睛望著她。陳靜稍稍鎮靜了一下:“鏈子卡在大套里了。”她低著頭,心里升起一線希望的光。“那,我也愛莫能助了。沒工具,誰也拆不開大鏈套呀。”陳靜心里又是一片黑暗。“你家遠嗎?”“我家?”她沒了主意,下意識地推著車子往前走了幾步。“這樣吧,胡同口外左邊,有個車鋪,這會兒可能還有人,你去看看吧!”小伙子在她身后跨上車子,邊說邊飛快地騎跑了。“這號人!”陳靜差點哭了。十一點了。哪家的車鋪這時候還有人?她心里咒那小伙子:“騙人!叫你今晚做個噩夢。”
不信歸不信,出了胡同口,陳靜忍不住真朝左手方向看了一眼。便道上,果然有間小屋還亮著燈。她躊躇地站住了,小屋里走出一位二十來歲的姑娘,沖著陳靜喊:“同志,來吧!”“哎呀,真是車鋪!”陳靜覺得周圍一下子亮了起來,沮喪、恐懼,一股腦兒沒了。
這是間臨街筒子房,通里屋的門關著。外面這間,只有一桌一床和一輛自行車。一個年輕人正蹲在桌邊翻看什么。“請進,就是地方小了點。”年輕人站起身,手里拿著把改錐。陳靜一愣:“是你?”“是我。”年輕人笑了:“我說有人嘛,還能騙您。”他狡黠地眨了眨細長的眼睛。“我哥送我嫂子上夜班,回來就急火火地把我叫起來,說有要事,原來是……”跟在陳靜后面的姑娘說話像是放機槍。“還是有個體戶好。”陳靜心里想著,感激地沖著那姑娘笑了笑:“太麻煩你們了。”“沒什么,我哥怕您不敢來,才讓我起來招呼您,其實您也是膽子太小,我就不怕。”說得陳靜怪難為情的。
會者不難,車很快修好了。“多少錢?”陳靜打心里希望這小伙子多收她點兒錢。“錢?”小伙子一愣,旋即笑了,“給五塊錢吧。”一只大手,滿是油污,伸到陳靜面前。“五塊?敲詐!”陳靜心里一驚,卻又無可奈何地掏出錢包。“哥——”快嘴的姑娘拉長了聲音叫著,“這么晚了,你還開玩笑!”她嬌嗔地把那只油污的手打下去,轉頭對著陳靜:“同志,您別多心,他就這樣跟誰都瞎逗。我們又不是開業修車的,哪兒有幫幫忙就要錢的?”姑娘有點不好意思了,臉上泛著紅潮。“好了,不開玩笑了。”小伙子搓了搓手,咧開嘴笑著,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一路上,微風吹著陳靜的長發,拂到臉上,怪癢癢的,又很舒服。她覺得今天晚上的路燈格外地亮,亮得耀眼;空氣中,也仿佛有種醇美的甜味。
呵,你這醉人的春夜!
(選自中國文學出版社《醉人的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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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金良《醉人的春夜》敘事跌宕起伏,文章以小伙子為主的情節線和以姑娘陳靜為主的心理活動線碰撞、交織,形成鏈式線索。在文章開頭,作者將一個壞了自行車的姑娘陳靜置于黑暗、無助的春夜之中,她希望有人來助一臂之力——小伙子騎車而來,陳靜則緊張害怕——當小伙子終于跑了時,陳靜“差點哭了”——車修好時收錢又造成誤會起了一番風波。作者不遺余力地刻畫陳靜疑慮、沮喪、防備、喜悅的種種心態,逐漸呈現了一個熱誠、幽默而又樂于助人的小伙子形象,中間一系列的誤會與懸念使情節生動曲折,小伙子的性格也更貼近生活。
兩條線索不斷碰撞:一方面,使全文簡單的情節變得生動曲折,懸念迭起;另一方面,又細膩深刻地展示出陳靜的心靈在春夜被復蘇、解凍的活動過程和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