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像印

也曾柔情似水，也曾熱血澎湃

也曾怒發沖冠，也曾擊缶而歌

你鋒利的刀刃橫空出世

你俯下身子，輕輕一揮

便削去所有龐雜的表情

在時間和石頭面前

你是一個暴君嗎

一個藝術家的目光

比手中刀刃更犀利

把每一個毛孔梳理得井井有條

把每一個故事還原得真真切切

你微微一笑，抹去浮塵落葉

枯萎的花瓣，只留下歲月經脈

沿著清朗的骨架

涌動奔騰的氣血

順著深深淺淺的疤痕

在你的刀鋒間

勾勒出清晰的年輪

這個清晰年輪，熟悉而又陌生

我久久端詳

桃核一般沉默堅硬

冰凌一般棱角分明

晶瑩剔透又神秘莫測

仿佛一個喃喃自語的靈魂

從遙遠的地方走來

直抵最隱蔽的內心

從此，作為一個人或一棵樹

我大致能看清未來的長勢

以及枝葉與果實間

留給時光和親人不再復雜的表情

山水間

——致古琴家沈為麗

一縷清風拂過深山幽谷

一壇陳年佳釀暗香浮動

掀起繡著蘭花的紫絨布

輕撫三千年之前的絲弦

你與古琴，相對而坐

如同一條河凝望另一條河

一座山默念另一座山

你的旋律驗證夢幻的存在

你虔誠靈性的手指

在沉靜千年的思緒上滑過

梵凈山踮起雙腳遠眺

青海湖閉上眼睛冥想

瞿塘峽谷在吟唱誰的詩句

黃河壺口在激蕩誰的思念

你是樸實無華的時光

彈撥之間，便是一串春秋冬夏

耕牛

——致詩人牧童

靜穆的冬季，三十樓的書房

出現一頭耕牛

窗外，掛著枯萎的時間

耕牛醞釀已久，穿墻而過

從毫不設防的消防通道

直沖而下，如閃電劃過

有一種念頭一旦形成

便是滋滋冒煙的引信

一陣緊似一陣的蹄聲

點燃周身熾熱的血液

銳利的角尖挑破夜幕

耕牛聽到心臟的轟鳴

終于踩到松軟的泥土

聞到鄉野的味道

麥秸苫頂的牛棚了無蹤影

當年拴牛的歪脖子老槐樹

還孤零零地守在村頭

一場大雪覆蓋了一切

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

村民循著鳥鳴聚攏村頭

驚訝地看見樹梢綻放的槐花

紫得像血滴又像鋒利的冰凌

冬日清晨，三十樓東單元

詩人推開書房的門

作者簡介：

陸應鑄，江蘇省作協會員、鹽城市文聯副主席、鹽城市作協副主席，在《雨花》《揚子江詩刊》《安徽文學》《當代詩歌》《文學青年》等刊發表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