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飛逝桂花園

邱宗植

紅樹林小區(qū)，今天下午四點鐘之前，接連出了兩件大事。這兩件大事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這兩件大事還真不能說。不能說那問題怎么解決呢？監(jiān)控室的老朱，在意外與驚訝之余，不知道該怎么辦。

就在十幾分鐘前，物業(yè)公司的經(jīng)理馬麗紅接到業(yè)主的投訴電話，說是五號樓第三單元電梯內(nèi)的監(jiān)控被人破壞了。馬麗紅立刻打電話給老朱，讓他趕緊把監(jiān)控畫面調(diào)出來，查看到底是誰破壞了監(jiān)控。老朱這才發(fā)現(xiàn)，五號樓第三單元電梯屏幕的畫面一片漆黑。

老朱立馬讓畫面倒轉，發(fā)現(xiàn)十分鐘前屏幕畫面正常，也就是說在這十分鐘里，電梯里的攝像頭剛剛被破壞。老朱既憤怒又興奮，罵道，狗娘養(yǎng)的，老子非把你查出個水落石出不可！

當監(jiān)控錄像倒轉到三點十九分五十九秒時，老朱驚呆了。畫面顯示，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在電梯里將手伸向了攝像頭，隨即一片漆黑。就是那老者破壞了攝像頭！這個老者老朱認得，就是大名鼎鼎的丁總。

丁總名叫丁大田，是一名退休的私企老總，在當?shù)叵碛惺⒚＠现煸谶@里工作已近四年，與丁總抬頭不見低頭見，每回相遇丁總都笑臉相迎，且給老朱遞根好煙。因此，在老朱的心目中，丁總無疑德高望重。丁總怎么可能把電梯里的監(jiān)控破壞掉呢？老朱自己都不敢相信。

幾分鐘之后，馬麗紅又打來電話，問老朱破壞監(jiān)控的人查到了沒有。老朱對頂頭上司不敢隱瞞，只好實話實說。馬麗紅聽了老朱的匯報十分意外，道，老朱啊，你有沒有搞錯，丁總不可能會干那樣的事！老朱道，咱也不相信丁總會干那樣的事，但監(jiān)控里就是那么回事，不信您就過來監(jiān)控室，咱把錄像回放給您看。馬麗紅道，此事不可聲張，必須嚴守秘密！

更讓老朱驚恐的是，僅僅過了十幾分鐘，住在五號樓第三單元二十七層的古董收藏家老陸，向老朱報案說他的一對純金鳳凰帳鉤丟失了。老陸道，這對鳳凰帳鉤是清朝初期的古董，值百萬以上。老朱問，您的套房被人盜了？老陸說那倒不是，是被他四歲的孫子豆豆弄丟了。

下午三點鐘左右，老陸的孫子豆豆，拿著一對鳳凰帳鉤在屋里玩，老陸并未在意。也就是在前幾分鐘，老陸忽然想起鳳凰帳鉤，可它已經(jīng)不見了。老陸趕緊叫來豆豆，問他鳳凰帳鉤哪里去了。豆豆稀里糊涂地想了半天，道，大概丟在電梯里了。

老陸讓老朱把下午三點鐘以后，電梯里的監(jiān)控錄像回放一遍，瞧誰撿到了鳳凰帳鉤沒有。老朱心里咯噔了一下，那鳳凰帳鉤或許被丁總撿去了，否則他破壞監(jiān)控干嗎？

老朱給馬麗紅掛了電話，匯報了老陸這邊的情況。馬麗紅道，今天究竟是啥日子喲，咋又出了一件大事？馬麗紅已經(jīng)下班了，她讓老朱按照業(yè)主的要求趕緊回放監(jiān)控錄像，瞧瞧到底誰拾到了寶物，讓其物歸原主。

老陸同樣瞧見了丁總的手伸向攝像頭的那一幕。老陸當場尖叫了起來，丁總干嘛把攝像頭破壞掉，鳳凰帳鉤肯定就是被他撿走了！

老朱道，老陸您千萬別太沖動，在事情未搞清楚之前您不能亂懷疑人家，更何況丁總是什么人您比咱更清楚。老陸想想也是，現(xiàn)在還不是水落石出的時候，憑啥一口咬定就是人家撿走了鳳凰帳鉤。老朱道，馬經(jīng)理說了，此事包括當事人都要嚴守秘密，不許聲張。老陸連連點頭。

翌日，馬麗紅通知丁總與老陸過來辦公室坐坐。馬麗紅道，二位都是德高望重的公眾人物，有些事咱們在“家”里談比較好，雖不是家丑但也不必外揚。

馬麗紅示意老陸先說。

老陸故作鎮(zhèn)靜，道，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事，不就是一對帳鉤嗎？老陸一五一十地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

丁總點了一根煙，問，難道你丟了東西，就懷疑一定是被咱拾到了？

老陸連忙說，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丁總問，你們在監(jiān)控錄像里瞧見那對鳳凰帳鉤了嗎？

老陸道，大家都瞧見了電梯里的那個袋子，那袋子是當初咱買茶葉時配送的，豆豆說把帳鉤放在袋子里了。

丁總惱了，問，你們是否都瞧見了袋子里的帳鉤？

老陸道，攝像頭安在電梯的角落，從那個角度恰好無法通過袋子口瞧見里面的帳鉤。可大家都清楚地瞧見，豆豆把袋子落在那兒，人就出了電梯。唉，可惜攝像頭不會透視！

丁總道，昨天下午咱因事外出，的確來回都乘過電梯，當然了，咱也瞧見過那個紙袋子，當時咱居高臨下，瞧得十分清楚，那個袋子原本就是空的。

老陸道，豆豆走出電梯時兩手空空，并未把帳鉤帶走。

丁總道，豆豆根本就沒把帳鉤放在袋里，你敢確定一個四歲的孩子就不會記錯或者撒謊？

老陸問丁總，當你的手伸向攝像頭之后，屏幕隨即一片漆黑，對此你作何解釋？

丁總臉露慍色，憤然問道，你以為是咱破壞了監(jiān)控嗎？真是天大的笑話或者叫做誤會！這些天樓子里有兩戶人家在搬家，那么多家具在電梯里碰碰磕磕，攝像頭被碰歪了，咱當時伸手把它撥正，考慮到那攝像頭不知還能不能用，于是就給馬經(jīng)理打了電話。起初咱以為是有人故意破壞，后來想想應該是家具碰撞了攝像頭。

馬麗紅這才明白，原來當時打電話的人就是丁總。馬麗紅核實了丁總的手機號碼，通話記錄顯示，的確是丁總打的電話。

一直沒有說話的老朱如夢初醒，道，原來如此！真是天大的誤會！咱一開始就想，丁總絕不可能干破壞監(jiān)控的事，其中必有隱情。果然如此！咱相信丁總肯定是想把攝像頭扶正，可就在那一刻，線路接觸不良，斷了電。

馬麗紅道，老陸啊，您自個兒家里再找找，或許您的鳳凰帳鉤還在，此刻正在某一個角落里睡覺哩！

老陸滿臉通紅，無言以對。老陸不服。老陸斷定鳳凰帳鉤是被丁總撿走了。

翌日，老陸便向派出所報案。派出所的民警依舊查看了監(jiān)控錄像，依舊通知丁總過來物業(yè)辦公室坐坐，還做了筆錄。丁總呢，依舊把有關的話都給民警說了，情況就是那么回事，你老陸說咱拾到了你的寶物，總得拿出證據(jù)來。

后來，派出所的人搜查了丁總的套房，仍然不見鳳凰帳鉤。老陸很是惱火。哎，電梯的攝像頭，為何偏偏讓袋子口的關鍵位置成為死角呢！老陸想想也是，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如何治得了丁總！老陸愈想愈害怕，丁總真是高人，居然把事做得天衣無縫。

若干年后，老陸死了，丁總還活著。后來，丁總的兒子在深圳的桂花園小區(qū)買了樓中樓。搬家那天丁總趕到了深圳，當著兒媳的面，將一對金光閃閃的鳳凰帳鉤親手遞給了兒子，道，這是咱們祖上的傳家寶，咱老了，現(xiàn)在就交給你保管。

丁總的兒子十分好奇，問丁總道，爸，啥時候冒出了件傳家寶，過去咋沒聽到您提起過？

丁總把鳳凰帳鉤的來歷告訴了兒子。

兒子聽后很是不悅。丁總趕緊說，兒呀，咱們不偷不搶，這或許是老天爺賜給咱們的禮物哩！

多年之后，丁總也死了。臨終前，丁總一再囑托他的兒子，一定得保存好那對鳳凰帳鉤。

誰知，丁總那喜愛繪畫的五歲孫子毛毛，有一日哭鬧著要畫鳳凰，丁總的兒子就拿出那對鳳凰帳鉤，讓毛毛照著它們畫。可毛毛怎么畫，都畫不像鳳凰。

毛毛橫瞧豎瞧那對鳳凰帳鉤都不順眼，于是便拎著它們?nèi)舆M了樓下的垃圾桶。

一個月后，丁總的兒子才發(fā)現(xiàn)那對鳳凰帳鉤不見了，便立刻追問毛毛。毛毛道，不就一對破帳鉤嘛，咱早就把它扔了。

丁總的兒子很是惱火，拎著毛毛的耳朵罵道，不知好歹的小東西，你爺爺若在世，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丁總的兒子萬般無奈。

老爸千方百計得手的一對黃金帳鉤，就這樣丟失了。

丁總的兒子仰天長嘆，或許這就是報應啊！

丁總的兒子心有不甘，不知多少回問過樓下翻垃圾桶拾破爛的幾個老頭，有沒有瞧見過垃圾桶里的那對金色帳鉤。他們都說沒有見過，垃圾桶里哪有什么帳鉤？

莫非寶物也有靈性，去尋找它們的真正主人了？冥冥之中，丁總的兒子覺得那對鳳凰帳鉤或許就是鳳凰的精靈，它們不屬于丁家，遲早都要飛走。

作者簡介：

邱宗植，男，福建省作協(xié)會員，在《雜文月刊》《奔流》《百花園》《小說月刊》《金山》《小小說月刊》《福建日報》等一百多家報刊上發(fā)表散文及小說數(shù)百篇，多篇小說入選中國年度小說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