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二三事

李梓萱

每年放假，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回鄉下找爺爺。爺爺每次見我都喜笑顏開的，我也是。我從小時候就常常與爺爺相伴，他神采奕奕、笑容可掬、步履蹣跚、銀眉鶴發。歲月的流逝并未影響到他的身體。爺爺宛如一棵松樹，高大挺拔。

爺爺在后院外有幾畝田地，我喜歡在他的田地里走來走去，四處張望。爺爺也縱容我。逐漸，我開始肆無忌憚地給爺爺添亂。我學著爺爺的樣子，拿上一把小鏟子跟在爺爺身后，說要幫爺爺采瓜、摘果、拔野菜。我邊說邊采到了一個西瓜，爺爺樂呵呵的，任我把他未成熟的瓜果連同成熟的一起摘下來。爺爺說西瓜要熟了才會甜，現在大多數都是尚未成熟的生果，摘西瓜前可以敲一敲，如果聲音比較渾厚沉悶，那就是熟瓜；如果聲音比較清脆，那便是生瓜。爺爺一邊說著，我一邊笑著，慢慢地，爺爺也跟我一起笑起來了。

我喜歡與爺爺一起生活，一起玩，一起樂，和爺爺一同度過的時光總是很快，也很難忘。隨著我漸漸長大，與爺爺一起生活的時間被不知不覺地奪走了。我的生活被學業占據著，我開始覺得時間越過越快，也就很少再去找爺爺了。慢慢地，我忘記了爺爺的聲音，忘記了爺爺那張愛笑的臉。興趣班、課外班，成為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幾乎不再想起我的爺爺。過生日前的一個晚上，我夢見爺爺慈愛的臉龐，突然想起距離上次去見爺爺已有三年之久，于是決定去看看爺爺。

那天，我見到爺爺，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和藹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靜謐的沉默。爺爺見到我時，眼中滿是驚訝，往日的熱情變成一瞬的愣怔和一個清晰又蒼白的笑容。我突然覺得爺爺好像老了好多歲，身子骨也變得虛弱。我們把爺爺請上車后，父母與爺爺交談甚歡，而我一路無話。生日那天，我們去了滑冰場。我很喜歡滑冰，爺爺也是。不過爺爺沒怎么滑過。他對我說，他們當年并沒有滑冰場，只能在寒冷的冬天穿著草鞋，在結了冰的湖面上滑。我不難看出爺爺對過去的時光十分留戀。在我滑冰的時候爺爺很興奮，手舞足蹈地教我怎樣去滑。我陪著爺爺，他說怎樣滑就怎樣滑，說滑到哪兒就滑到哪兒。那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相信爺爺也是。

自那天以后，我就沒怎么再見到爺爺。我攢錢買了一雙溜冰鞋，想給爺爺帶過去。我希望爺爺能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爺爺喜歡滑冰，即使現在已經沒辦法滑了，我仍希望這雙鞋能喚起他更多美好的回憶。我到了爺爺家門口，按了門鈴，并沒有人來開門。我拿出鑰匙打開門后，爺爺并不在，我估計爺爺應該是去散步了。他平常閑下來就喜歡到處走走，我沒多想，將鞋盒放在地上，就先回家了。

爺爺的死訊我是不經意間知道的，我并不知道爺爺得了什么病，當時我已經放了寒假，吵著要去見爺爺。媽媽見我如此執著便紅了眼眶，她掏出一張并不平整的紙條遞給了我。我打開那張紙條，一眼看到，那醒目又刺眼的五個字——“死亡證明書”。我并未說話，時間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不知不覺，紙上的字跡已經暈染開，我哭了。我慢慢地將紙條折好還給媽媽，慢慢地走進我的房間。我覺得很遺憾，遺憾爺爺還沒有看到我給他買的鞋，遺憾我沒能見到爺爺最后一面。

新年了，今年過年有一場盛大的煙花秀，我抱著爺爺的照片，站在煙花下，默默地說：“爺爺，新年快樂。您不會又老一歲了。我祝您在遠方也能身體健康，事事順心。”隨著一個個煙花綻放，我們都知道新年到了，該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