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時光(外兩篇)

周鴻

一片坐落于贛南的靈山秀水，這里風景獨特，景色壯觀，常年煙霧繚繞，恍若人間仙境。聚“奇、險、雄、幽。匯、峰、溪、林，古”于一體，山山水水，都讓人回味無窮。

它得天獨厚，自然風景無與倫比。那一山、一水、一石都獨具特色。遙看奇山怪石嶙峋，嬌俏中透著巍然。遠遠望去湘水河，經村南貫穿東北而過，流水潺潺，四季清澈見底。湘水奔流向前，天然氧吧——古松林在河畔默默靜守。

潺潺的湘水，記錄著我童年最美的時光，也倒映著父輩勞作忙碌的身影。當我再次穿過雜草叢生的小路時，思緒萬千。不僅感慨萬千，瞬間視線模糊……

一

走近山巒前的故鄉，像要從心底孵化出來。夢似乎又和現實接軌了。一股山風拂過山崗，白云漫過山坡。偶爾，林間傳來幾聲熟悉的鳥鳴。我朝坡走去，車輪揚起了路邊的塵土，又落在蕪草路里，像回到童年的感覺。

山下荒地被開墾成了綠油油的稻田，一條一塊的，像畫本綠油油的一片。沿稻田遠眺，峽谷溝壑伸向遠方，山腳下是彎彎曲曲的溪水。每每夏日，溪水枯干裸露著洗白的積沙。我試探著從沒有雜草的溝沿，連滑跳下溝底，那一刻似乎又找回少時的感覺。

沿小路向前遠伸便是田地，家門前的菜地熟悉又陌生，玉米苗一排排裸露在陽光下，迎著少年時的伙伴，恍如隔世的感覺。遠處雞鳴聲聲，忽遠忽近。初夏剛好在晚春的懷抱里蘇醒，耐寒的金色蒲公英在山林的衣襟上煢煢而放。

昔日的荒草深處，當年的山寺不知還在嗎？對面墨綠的山林環繞著耕地，一片茫然的深綠黑，仿佛山間草舍依然猶在。甚至悠遠地聽見當年打柴歇腳打尖的狗吠聲。我有些茫然，半山坡上一條修長的草甸牛馬覓草的影子，像螞蟻一樣晃動。盡頭直接云天的山巒，一個在太陽下熠熠閃光的熟悉村莊，朦朦朧朧地浮現眼前。

走近墩子草甸，沐浴著冰涼的山風。水草翻涌起伏著粼光，朦朧的遠山，腳下溪流玉帶，頭頂的藍天白云。一束紐扣大小的粉花，迎向我深情地微笑著。

二

湘河連接著游子的心臟，不停地肆意血脈僨張。湘水河，這是游子珍藏記憶的符號，它每一眼都深深地印刻在回眸里。

古松林旁是先祖魂歸處，草色青翠。林地旁草甸延伸至山巒，埋葬許多熟悉名字的骨骸。當年夕陽下那個辛勤背影，也長眠于此。這瞬間記憶的回想，反倒為冷清凄然之地添了些許溫度。

走進林地，試圖找尋兒時在此放牛、割草的記憶。可是，我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少年，腳下是易塌陷的草甸，深深淺淺的羈絆。周圍的綠草蔓延，兩旁是青翠的田野。稀疏的鳥鳴，微微拂過的輕風，或許這就是汩汩流淌的歲月回響。

端午前后，野草瘋狂生長，綠色就主宰了眼前的一切。夕陽一瀉千里，綠草蒙上了一層橘色的薄紗。河底微波粼粼，蕩漾著一股看不見卻著實存在的空靈之氣。路很干爽，車行無阻。路兩側剛插過秧的水田，波光魅影。

河水靜靜向北流，北邊的天空突然烏云翻滾，席卷而來。閃電在黑云里倏然滑過，天又要下雨了。荷樹垇口方向來的烏云，仿佛要到羊角古城與游子再次聚會，我快速按下快門，企圖留住這一奇特的景象。

自然的美是無與倫比的，但卻轉瞬即逝。我無法用文字描述眼前的一切，但相信自己的雙眼能記住長眠的靈魂，像封鎖時光的機器，儲存接受著這一切。

三

再往西有個山溝，崖下是一條陡峭曲折的彎路。一邊懸崖峭壁，另一邊時有泥石流出沒。雨天從這里經過時，總是心驚肉跳。

溝底灌木叢生，許多山楂樹拔地而起。兒時的記憶翻涌而出，記憶里有一回放牛時，偷偷地挖了幾條又大又紅的紅薯。趁放牛的間隙，丟在火堆里烤熟。烤好的紅薯又甜又黏，十分美味。冬天時，街上也會有三三兩兩賣烤紅薯的。我試過很多家，只是，再也找不回那時的味道。

視線向前延伸，崖下有一塊平坦若床的石頭，不知在此擺放了多少年。炎熱的夏天，無論是勞作的人們，還是放羊割草的孩子，都喜歡躺在上面休息，感受著山石的清涼。

兒時的我，不敢來這崖底。崖谷處幾個塌陷的窯洞，那裸露的天頂總是讓人覺得神秘陰森。又因附近山坡的幾個墳塋，給這里增添了幾分詭異。所以，除非結伴而行，否則我鮮少來這兒。但凡來此時，我都會把目之所及的地方觀察一番，才放開前行的步伐。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村里只剩不多的長者留守家園。政府也提倡退耕還林，隨著改革開放，放牛羊的人少之又少。這兒的路就長滿了野草，溝里的樹繁茂無比，郁郁蔥蔥，已把崖底遮蓋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崖邊的莊稼地如今也是果樹成林，路邊的草瘋狂生長，曾經的田間小路早已沒了蹤影。

當我折身返回時，心里想，若干年后這條山崖不知會怎么樣？不過，這片崖壁深深地刻印在了腦海。那一年四季汩汩涌動出的甘甜泉水，滋潤心田。

四

湘水河岸邊，便是古松林了，一眼望去是層層疊疊的綠色，令人心曠神怡。或許，只有周遭這些險山秀水，才能蘊養出天然古松林這溫情滿懷的地方。我行走在松林下的鵝卵石小路上，觀遠山含黛，近樹蔥蘢；小草搖曳生姿，天空蔚藍無際。湘水清澈，整片松林幽靜空靈，純粹而又干凈。多想，隨清風一同，徘徊在這幽幽的松香中。

順步走進松林，松樹筆直地伸向蒼穹，與天相連。一抹綠煙輕揉著森林，樹木蒼勁有力，兩人合圍也未必可以圈住它。一簇簇擁著胡須飄掛的樹枝，像一位仙風道骨的長須老者；又像是身經百戰睥睨蒼生的將軍；或又似一個學貫古今、孤高傲世的學者。和諧融洽，形成柔順華美的風景。

古松林里，那一塊隨意飄擺在湖畔的草地，讓我心動。它在古松林與湘水河交錯相接，渾然天成。樹下野草蔓延，嫩綠的青草上點綴著各式各樣的花。一朵朵雖微不起眼，但遠遠望去，零零星星的，卻也別有一番風味，亦真亦幻。那一片片花瓣，又像是被誰揉碎了的彩虹，潑墨成畫。

古松林外，走向橋頭向河畔看去，雨霧綿綿的草地，霧靄陣陣。此情此景，若有那么幾頭悠閑的牛群，隨意地散落其中，是多么愜意。我禁不住誘惑，從橋上探腳踩進草地，竟像觸碰到動蕩搖晃的淤泥沼澤。

細看草地低洼處，如裙擺的褶皺里流淌著道道小溪，那水源自樹根滲出。滴落草尖里滑下，又順著花瓣溢出匯聚成溪。溪水，在草地上若有若無地與我嬉戲，隨后與草地相擁流出。

匯入湘河的水，像是融化了的玉。遠看波光粼粼，近看清澈見底。讓我不禁聯想到神泉靈液，洗經伐髓，能重塑肉身，如女子潛入其中，站起皓質芳澤、冰清玉潔。像我平庸無奇的男子，在湖中靜潛一會兒，出來也一定會是眉目俊朗、玉樹臨風吧。

我在伙伴的召喚中不舍地辭別了古松林，繼續前行。繞過一個彎，翻過一道坡，耳畔有道清遠的笛聲裊裊傳來。跌落雙眸的前方，連接著一縷縷娉婷婀娜的炊煙里，羊角古城更加婉約迷人。

五

村落靜靜地坐落在湘水河畔，一如往昔。我循著昔日的記憶，依古城墻行走。一眼望去，古老的羊角古城有著它獨特的風格，青磚土瓦，鵝卵石鋪就的路面，古老的建筑錯落有致。

城墻南端邊緣，周氏宗祠雄偉壯觀，一塊塊石雕，一扇扇門楣雕刻藝術，雕梁畫棟，栩栩如生。雖已斑駁褪去了色彩，但模樣依舊清晰。依舊記憶著客家人一脈相傳，生生不息的姓氏文化和歷史淵源，造就了山城的鐘靈毓秀。它們在古城的每個角落，仿佛在低訴著什么，是周氏的歷代經歷？還是周氏的繁榮昌盛？

走在古城街上，腦海中仿佛浮現古時街上那串串誘人的冰糖葫蘆，掛著用葫蘆裝著馥郁清香的美酒，各色各樣的精致飾品，款式各異的旗袍漢服，琳瑯滿目的銀器，木方連成的木偶……熙熙攘攘，讓人目不暇接。

沿著村南口，有個城堡，上下兩層，上層是瞭望臺；下層是拱形的城墻，厚重的門板鑲在堅實的天然條石里，使整個城堡堅不可摧。如今，城堡成了周氏子孫生活的休閑聚集地。閑暇的老人在茶余飯后靜坐城門兩旁條石上，談古論今，海闊天空。無事的孩童，爭相戲耍，歡聲笑語，讓村子變得鮮活了起來。

城樓外，湘水涓涓東流。沿著湘水、傍著城墻，寬闊的石子路從遠處綿延而出。河畔旁茂密的黃竹叢林下，有條石打造的碼頭，依稀記憶著湘河當年水運不朽歷史。兒時跳水戲趕時留下活潑的身影，依然還在眼前回蕩。河面濺起的圈圈漣漪，水霧氤氳，似乎蒙上了一層青紗，讓湘水河多了幾分神秘。

沿城墻前行，迎面看到的是座風雨橋。曾經是由鐵軌和木板組建而成，行走在橋上，整個橋身晃來蕩去。膽小的人，常常不敢在橋上行走。就算邁出幾步，在橋身發出的咯吱咯吱響聲中，也不得不蹲下身向它妥協，湘河上回蕩著久久的吱呀聲。新橋沒有兒時搖晃的樂趣，成為木質風雨亭的橋面，迎送著無數行人旅客，在此徘徊靜聽黃昏絕戀曲。

六

夜幕降臨，古城沉沉睡去，漸漸步入夢鄉。盞盞燈火映入湘河，閃爍迷離。明月昭昭，繁星點點，倒映在水面，透著一種孤獨寧靜的美。古城的夜色，讓我的心也變得溫柔。

晚上，我在老家留宿，坐在竹式搖椅中聆聽蟲語鳥鳴，悠閑地觀賞古城下的夜色美景，此情此景宛如仙境，別有一番愜意。黑夜，朦朦朧朧；城墻，蜿蜒起伏；街道，曲徑深深。沒有引擎的喧嘯，只有行人匆忙的腳步。零亂的燈火，在城墻樓閣上忽明忽暗，有著回歸古都的韻味。似乎，從千年的歷史卷軸躍然而出。

抬眸，星星點點，正守候著這座古堡，與燈火遙遙相映。從北往南，古樸而又不失典雅，在秦磚漢瓦中彰顯盛唐的風采。古城的街道，青石小道，偶爾，戲耍的兒童呼嘯而過，恣意張揚。在這繁榮的時代，這里依舊殘留著遠古的氣息。我仿若邂逅唐宋的詩闕，曼妙多姿，獨領風騷。

這里的夜，寧靜而又安詳，獨有河畔漫步的曲徑，清風拂月。街坊燈火闌珊，炊煙裊裊，依稀描摹這熱情的客家風情。總要來趟的古鎮，感受南方的溫婉。或許，在海市蜃樓的倒影里，無數孔明燈緩緩升起，籠罩在這座古城上空，讓古城夜色顯得異常壯觀。

行走在古街道上，有一種重現帝都的錯覺。古巷深深，重譜著唐宋的風采。春意濃濃，夜色斑斕，古城必將成為一顆璀璨的明珠，成為濃厚文化底蘊支撐的載體。向人們昭示，這座古城厚重的歷史。

七

清晨，沿著湘河散步，感受著古城清早的爽朗氣息。水面彌漫著層層水霧，隔岸的山、水、房屋若隱若現，恍如仙境般。習習的涼風拂過我的臉頰，一切是那么愜意悠然。聽著湘水涓涓，看著早起的客家女子在湘水邊上一邊浣衣，一邊用久違的語言聊閑談，喜笑顏開。

水承載著古城的靈動，山石則承載著我童年的歡聲笑語，更記載著祖輩們一步步艱難遷徙的壯舉。奇峰震撼山川，空靈突兀，溪水清澈蜿蜒， 客家淳樸熱情融為一體。

那一座座古老的祠堂，依山傍水的客家古房，仿佛在時光的隧道矗立了千年。環顧四壁門楣、四柱描龍刻鳳，栩栩如生。一棱一角凝聚著客家人的智慧和結晶，讓我領略了“家家相通，戶戶相連”的建筑風格。客家民風淳樸，“白不關窗，夜不閉戶”絕對不是傳說。它不僅震撼著整個山巒，也震撼著我的心，這就是他們超人的毅力和堅強的秉性，客家只是質樸的代稱，傳承著悠久的地方文化。

他們秉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樸素的生活習性，日復一日地守著自己的家園。勤勞而奇特的客家人，讓我深深地惦戀著。高大而威嚴的城門，在我們的視線里漸漸消失，但盛情的客家文化，一直留在腦海夢牽縈繞，在耳邊久久回蕩。

八

遠離喧囂，行走在古老的街道里。它代表著一個時代的輝煌，一個祖族的命脈相承。曾經的我，總憧憬城市的煙火。經歷坎坷，才發覺兒時幽幽的古巷，才是最初的守望。它見證著我命運與心路的蜿蜒發展，仿佛訴說著一個又一個先輩曾經的故事。

走在六月的故土上，千年的景貌發生了根本的改變。藍天白云，一望無際。良田青翠，烈日下孤獨的背影，默默耕耘。像被遺忘的精靈，在深山中潛藏。百年祖宅早已坍塌，父親留下的瓦房，也經歷了數十年的風雨，依舊矗立。那是父母蹣跚著身影的院落，布滿灰塵的老屋。

古老的墻壁，早已斑駁，反而顯得愈加神秘。重修過后的城墻與青石小巷，卻失去了原有建筑的特點，新舊交織，卻并不是那么融洽。指尖從青灰石磚上劃過，依稀可見的歲月痕跡，深深淺淺，蘊藏著人生的智慧與無奈。

零碎的瓦片，不慎跌落城墻，悠長的聲音傳入耳中。而散落的碎片，帶著濃溢古樸的煙火味，永遠地埋藏在古城墻下。人們曾經遺忘的這片土地，但終成為文人游客茶余飯后的話題。它的斑駁、古樸、寧靜、佇立在歷史的長河里，熠熠生輝。

當你跨過時間的洪流，褪去少年的浮躁，只求清靜安暖。就像古城邊涓涓湘水，靜謐地東流。古城下，終找不出自己昔日的身影。唯有那雨后行走過的腳步，留下深淺不一的印跡。

當站在古城的懷抱里，讓流浪的心靈靜靜地回歸自然。讓心在古城懷中變得安寧，禪悟人生的真諦。靜守在古城，虔誠地尋找那埋藏已久的故事，在流年里，重拾一段，美好而又悠遠的回憶……

夢回古城

我曾無數次地站在汀州城樓上，看著滔滔的江水漸漸遠逝。無數次站在城墻上，一排排迎風招展的姓氏旗，向我熱烈招手。悠悠的晚風吹拂著千年的文化和久遠的故事。汀州的溫婉，在古舊樓閣里，在厚重的磚縫中炸出，蔓延。

在熙熙攘攘的牌坊街頭，迎著午后那一束熾熱的陽光，投照在汀州江水中，光影灼灼。初秋，古城渲染得格外的神秘靜謐。黝黑的青石街道上，行人絡繹不絕。一切，又被梳理得井井有序，蕩漾著漣漪的江面，一江碧水穿城而過，青山環繞，綠翠重疊，江岸的枝葉讓古城增添了幾分韻味。

街道的青石板上，深淺地留下歷史痕跡。厚實斑駁的青磚，露出大小不勻的縫隙，像在訴說著千古的興衰。巷子深邃，不知潛藏多少悠悠古城的故事。

漫步在街巷上，別具一格的設計，曲徑通幽， 錯綜復雜，狹小幽深。交叉銜連成生生不息的血脈。隨處可見的水井，清澈見底，長年盛澤不涸。

行走在鵝卵石路面，拾階而行，走進幽靜庭院，邂逅著一場門庭的學問。大門不對堂，堂門不對路，盡管街道門庭林立，但絕不會正堂與街巷相見，巷子也不與庭堂正對立，有的中間立一塊精致的照壁，擋住視線。

回到正街，古建青磚黛瓦，飛檐翹角，一幢挨著一幢，氣勢非凡。保持著磚木結構。具有古老的歷史，也有現代的元素。雖為旅游勝地，卻極少有喧囂的商業氣息，猶如素顏美女，遺世獨立，楚楚動人。

商鋪林立，品種琳瑯滿目，一飽眼福，隨意游逛。或許這里是商品集聚地，少了濃厚的商業格局，保持舊時的安詳。古城在山的翠綠包圍里，在江水喧嘩中回歸古樸。

城中心兩座橋跨過汀江，連接彼岸，連接著山脈，連接著游客們的心，連著古今、過去與未來。

古城下的民居，此刻正悠閑地對著山歌，一切是那么的愜意。行至孔廟，便能感受這千年的古韻。當步入店頭街，走進七拐八彎別有洞天的古巷，你總忍不住贊美先民的聰慧；當漫步到濟川門，站于橋頭憑欄迎風而望，仿佛從遠古而來，隨著悠悠碧水飄過千年，宿歸于汀州江岸，便總想了解汀州的前世今生；當漫步于人潮擁擠的汀州碼頭，臨水而望，豁然看見隔江船上碩大的鄭成功雕像，遠遠望去面容一片祥和，禁不住想象曾經的遠航艱辛，換來如今的繁華盛世。

汀州古城，它久遠的歷史令人懷想，純美安詳是一生所望的詩和遠方。一座歷經千年歷史滄桑的古城，就像神話里淳樸清秀的古代少女，在水一方，穿越時光，怡然寧靜地端詳著現代文明的世界。

輕盈在古街上，陽光投照在奔騰的江水上，河畔水霧裊裊，若衣袂飄然的行者。行走其間，江畔那艘停放的船，仿佛擱淺在一船清夢里。

白天，古城能夠安置一副疲倦的軀體，安放一顆喧囂的靈魂。走過所有的記憶，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汀州。

喜汀州的寧靜祥和，戀汀州古城的夜景。夜幕降臨，汀江兩岸的燈火依次點亮，流光溢彩。有人說白天的古城像個處子，清純玉潔，晚上就是奔放的辣女。

夜游古城，走進濟川門沿江岸前行。依江遠望，兩岸萬盞星燈，斑斕著古城夜色。與橋下波浪交相輝映，夢幻繽紛，讓人疑為瑤池。一幅流水戲橋的圖案。

古城夜景恬靜迷人，神秘變幻，百看不厭。身臨其境，難以置信，這個古城竟有如此美妙的夜景。

兩岸牌匾整齊有序，時不時從店內飄出一陣陣香彌漫天空，摻雜著美酒濃烈的醇香，久久飄逸，讓人垂涎。跌落眼瞳的美食，誘惑可人。咽桑的音樂，意興闌珊。美男少女靜坐江欄欣賞，點燃著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情。

沿江岸輕盈，游客去了又來。累了，臨江愜意的民宿里憩息。渴了，路邊各異的冷飲隨處可見。街角回放的歌聲，縈回耳際。旋律在微風下悠揚回蕩，讓行人駐足聆聽，不思歸期。

酒吧的燈光璀璨，駐唱將心事糅進吉他，歌聲繁華無邊，紅塵緣續。古城在喧囂中承載著古韻走進現代，把古樸慢搖成詩情畫意。陽光與江水徘徊往復，久久不愿離去。

夜色下的古城，像天地間斑斕著星光。魅惑的星火點亮著游人的心，在汀江里徘徊。燈火與星子相輝映，把灰磚黛瓦印烙成宮，燈籠連成懸浮的串串紅艷，給古城增添無限生機。

一場饕餮之宴后，喧嘩的江岸，柔風吹拂著晚歸的行人。走在江岸，柔風拂臉，像江水裹挾向前。江水長年奔流，在燈光下儼然成一個富足的貴婦，在江水搖曳里變幻。

夜由迷離的虹霓支配，一艘小游船悠悠蕩過，妝點著江面，滿載著孩童的歡聲笑語，滿載著父母定格的笑顏。船在水面游，拖出一條長尾像畫筆在河面上畫出一條長長的弧線。

汀州的夜色，壯觀而又柔美。只要看上一眼，光的記憶雖微不足道，卻悠然在夢的地方，去過也難以忘懷。

秋殤

“秋天里的第一杯奶茶”再次登上熱搜，才發覺夏已逝。今年的秋似乎格外炎熱，以至絲毫沒察覺夏已悄然離去。太陽盡情地釋放著心情，邁開步履沒了掩飾，恣肆地炙烤。知了，還在樹上忘情地鳴啼，依然沉醉在夏里。柳枝偎依河流，像少女沐浴的秀發，清雅脫俗。帶著風塵，掛著對歲月的疑問，默默地靠在樹枝上。一旁盛開的紫薇花，在陽光下，格外的明艷。水變得清澈斑斕微涼，有些許冷意，挽著時間輕盈地流淌。

立秋，生活節奏依舊緩慢，日子愜意閑適。清晨天高氣爽，帶著夏的痕跡。太陽不知何時才能變得溫柔。午后的云輕薄如紗，卻不知何時堆積變得不安，沒了秩序。風驟然而起，撕扯著樹枝，摧殘著葉子。瞬間，閃電雷鳴頭頂劃過，天地間一瞬變得蕭索，冷不防襲來，帶著一絲的凄涼。

雷聲由遠而近，雨滴隨風呼嘯相繼來到人間，讓人猝不及防，急雨如箭打濕了我的衣衫，雨珠吞噬了發絲。立秋當天的雨，沖刷著一地的焦黃，氤氳了曖昧的霧氣。雷聲陣陣，雨滴嘀嗒，震響了每一格的窗欞。秋在第一場雨的沖刷中悄然而至，枯燥的蟬漸漸消退在稀疏的枝葉上，玻璃窗也變得模糊。

天空繼續閃著白光，似乎要將天空劈開，豆大的雨猛烈敲打著地面。瞬間，灰蒙的云中落下千絲萬縷，漸漸地將天和地縫合。雨傾斜著劃向地面，雨滴瘋狂地互擁跳躍。靜立窗前，雨雖不能讓心靈洗濯，也不似月下靜謐，卻是一種獨特的愜意。

雨，就這樣短時內吞噬著這座小城，很快湮沒了路面。本是風舒云卷的浪漫，卻變成了雨花的爛漫。雨，沖刷著這個世界，仿佛要沖去夏天曾經留下的痕跡。雨的寒冷，帶著霧的朦朧，留下了慰藉，還有冷冽。雨水漫過溝坎，沖開了秋的大門。

空氣彌漫著一層薄霧，如輕紗的夢，被街道的車燈點亮。人們喜歡將凄涼與憂愁，還有人生的坎坷用苦澀來感嘆思秋。春雨般浪漫的年少時光，被無邊際地遐想著；夏日雷雨般躁動的青春年華，熾烈地追求；都在流轉的時光中凝結成絲絲秋雨，帶著一種淡淡的味道，在輕描淡寫中把生命的風采舞動，將生命的價值描摹。

案幾前，一片黃葉悄無聲息地落下。雨好似并沒驚擾窗外恬靜的花園，一切都盡情地享受著雨的洗禮。雨，成了萬物的精靈。我遙望著黑壓壓的天空，看著路面嘩然而流的積水，灑脫欣然。我喜歡冰涼的雨絲掠過臉頰，微微的涼意，又似乎夾帶著淡淡的憂傷，像綿薄的輕紗蒙在心頭。此時的世界濕漉一片，心在瞬間也被滋潤了。這雨下得恰到好處，把每個細胞沉浸在淡淡的清新與憂傷里。

雨的靈動，讓心情多了些許的輕松。云慢慢地變得縹緲，空氣微涼清爽。雨中行走的人，腳步歡快，沒有雨前的不安。風吹著雨絲，讓心醉神迷，風雨在天地間繼續流浪。沒過多久，風雨又一次用武力占據，彰顯著秋的清涼。

時鐘，停留在五點三刻，猛然想起在這暴風雨里，夫人也快下班了，這暴雨里騎車容易濕透身體，不假思索地趕緊沖進雨簾，打開車門，“嗤”的一聲，車門上角在額頭上劃過，鮮血頓時涌出，我沒多想，隨手拿起紙巾壓在上面，匆匆繼續趕路。

我并不抱怨，我喜歡雨的寧靜，讓浮夸疲憊的心在雨中安寧。靜靜地守在窗前，透過朦朧玻璃上順流的痕跡，感受一方知秋的靜寂。雨一刻也未停留，一直在瘋狂地下著。窗外升起了闌珊的燈火。好想遁于雨中讓心身淋漓，我喜歡疏密的雨聲，像附耳低語的私話。

我在燈光下敲著文字，嘗試讀懂雨的心事。我用淺薄的文字堆積成熱愛，用笨拙的畫筆臨摹不可侵染的風骨。我喜歡雨，可每到下雨膝關節的腫脹疼痛讓我不安。夜晚的雨還是停了，我心有不舍，卻又只能順其自然。但我依舊欣喜，在這燥熱的天氣里，它曾來過。這種喜好，不因時光變老而褪色；不因距離變遠而模糊；不因角色變換而淡漠。它始終珍藏在心底，只要我還在，它就是永恒。

入秋的第一場雨，下在我的窗外。它又悄悄地停了，停在我的心里。床頭邊明黃色的燈光下，這盞清新的綠，愈加鮮麗了。它的綠意，在我心底里纏綿。我把窗戶打開，讓晚風吹進。

風吹過敷過藥的額頭，長長的疙瘩有一種隱痛。雖頭發可隱去一部分，也不影響原本平常的外表。如我能注意，也算不了什么問題，應該很快就會消失。偏偏習慣不好，見了疙瘩就要用手撓。一來二去，疙瘩被撓破了，滲出一絲淡淡的血跡，用指頭一涂，染得疙瘩周圍紅紅的，朋友見了老問怎么回事。

疙瘩經過第二天結了痂，若工作忙，自己都很難記得額頭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可一旦百無聊賴，那痂尚未脫落所產生的癢變得格外清晰，讓我坐立不安，經歷著人間折磨。我終于忍不住用指甲把尚未脫落的痂撓下，越撓越舒服，直到額頭的疤重新結痂，滲出一絲絲淡淡的血跡。

清晨，對鏡洗漱，我不禁端詳起這位特殊的客人，凝視暗黑的額頭上多了一個傷疤，有些扼腕之嘆。疙瘩被撓破變成疤，疤在結痂的過程中重新被撓破。其實我很清楚，即便不涂藥膏，只要我能約束自己的手指，那個疤也會消失得不留一絲痕跡。

可額頭的疤，至今還沒痊愈。不知是否在意識里喜歡上那塊傷疤，喜歡那種滲出淡淡血絲的感覺。這積攢了整個夏的能量，宣泄秋厚重的情殤。宛若人生歲月，悄然流逝的上半場，雨喧囂著浮華，終歸平靜。

雨后的紫荊花瓣墜落一地，雨水洗滌后的花愈加明艷，一種心靈觸碰的愜意。路旁的樹木青翠，正享受著雨的滋潤，一片盎然。我停下腳步，告訴自己，這喧囂的世界好像都與我無關。

自古逢秋悲寂寥，人們只看到生命的凋零，感嘆時光的流逝，那些曾經的失落與迷茫，不就是這樣的嗎？人生的結，是解不完的。秋雨連綿，似乎想駐足停留，看遍這世間的繁華。人生有了喜怒哀樂，我們應該感謝生命的賦予，盡情享受季節里的悲傷與快樂。

作者簡介：

周鴻，江西會昌人，贛州市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散文、詩歌作品發表在《國防時報》《人民日報》《中華文學》《神州文學》《三角洲》等近百家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