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相撲看日本的交流世界

孫敏

每個國家都有代表性的事物，它們都是經過長時間的檢驗并且堅持存留到現在，已成為代表各國文化的重要寶藏。它的歷史也就是這個國家的文化的歷史，我們可以從中學習和研究到許多優秀的文化，相撲作為日本最長歷史的國技，其中必定有支撐它生存的理由。雖然相撲這個名稱大家已經熟知，而且作為日本文化很有名，但是其詳細的比賽過程和規則，或是其中有什么講究，很少有人有一個完整的了解，相關文章也并不多。其實我們可以從相撲中學習到日本民族的歷史、文化、競技等方面。相撲既是日本代表藝能也是日本武道，是了解日本文化很好的研究材料，在相撲的比賽進行過程中，隱藏著與日本交流相通的地方。

本文將從相撲的進行過程中特有的樣式和行為，去探尋日本人的交流世界。開篇先對相撲的起源和比賽過程進行介紹。在有了完整認識的基礎上，從相撲比賽中的樣式美、力士的情感傳達方式、重新擺架勢的三個方面，聯系其與日本交流的關系，介紹兩者間相通的點，進而了解更深層次的日本文化。最后對兩者關系進行總結，日本的交流世界濃縮于相撲之中。

關于相撲

相撲作為日本國技是日本的傳統文化，已有1500年的歷史，相撲中含有歷史、文化、神事、競技等要素，各個方面都大有研究價值。

關于相撲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古事記》（712年）和《日本書紀》（720年）中出現的比試力氣的神話。相撲比賽作為盼望當年農作物有個好收成的儀式，每年都會舉行。之后作為宮廷盛事持續近三百年。從鐮倉時代到戰國時代，在武士時期作為武士的戰斗訓練，相撲的盛行依舊。進入江戶時代后，四處流浪的武士和炫耀力量的人中出現了以相撲為職業的人，在全國范圍內開始出現相撲比賽，然后逐漸演變成以營利為目的的比賽。江戶時代中期，開始定期舉行相撲比賽。大相撲在悠久的歷史中逐漸具備了有規則的、干練的、有樣式的體育形態，成為日本固有的傳統文化。

相撲的一般進行過程是這樣的：相撲的比賽場地是一個直徑為4.55米的圓形場地，是用二十個裝滿土的草袋子埋入土中圍成的。在場地四周的休息處端坐著五名裁判員，東西方各有兩名力士等待下次登場的到來。被呼出叫到的兩名力士，站到比賽場地上做出踏四股的姿勢，在二字口進行潔身儀式，漱口清潔、撒鹽，做蹲踞姿勢時，整理好裝飾穗，接著進入擺架勢的環節。在這個過程中，呼出會再次宣讀兩名力士的名字。在反復幾回合的擺架勢之后，就會進入比試環節。

相撲的規則是將對方推到圓形相撲比賽場外的一方獲勝。另外，在圓形相撲比賽場的范圍內，只要將對方擊倒，將腳掌以外的地方貼在地面上，就能取得勝利。比賽的進行和勝負的判斷是由被稱為“行司”的裁判來決定的。

決出勝負后，兩位力士回到原來的二字口，互相鄭重地行注目禮，勝利的力士以蹲踞的姿勢低頭接受行司的名字宣讀后，從花道退場。

從相撲的樣式看日本交流

相撲是男人之間的單純體力比賽，但是，為什么會有如此繁瑣的程序和需要遵守的規矩呢？同樣是競技比賽的拳擊和摔跤，感覺上和相撲有著明顯的不同。正是在這些差異中，發現了日本的交流的影子。雖然看似完全無關，但兩者的相似就隱藏在其中。

因為相撲比賽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較量，所以很容易演變成強行的力量和力量的較量。為了避免暴力斗爭的丑惡，事先給予周到的考慮，相撲中繁瑣的程序和禮節要以美麗的形式干練地進行。而且為了構成整體的樣式美，需要連細微之處也要顧及。

接下來，就要介紹關于日本大相撲僅有的比賽進行模式：

主裁判行司宣讀了東西力士的名字后，兩位力士就會抓鹽撒在相撲比賽場上，接著向著自己登場的二字口方向做出踏四股的姿勢。拍手進行潔身儀式。再次抓鹽撒在相撲比賽場上，向中央的姿勢線附近前進，進行三次左右的踏四股、蹲踞。隨著行司的“相互對視”的聲音，就開始進入擺架勢。兩名力士在面對面互相對峙時，還需要配合默契。在兩名力士站起來交手之前的一瞬間，兩者需要達到不分你我、融為一體的境界。如果站起來開始比試時雙方動作有先后或氣息不合，就要各自退回東西方，重新進行擺架勢。這就是相撲中需要遵守的一系列的“樣式”。

相撲道有按照一定的程序進行的禮儀和根據形式進行的樣式美的追求。日本人認為忠實遵守這些規矩具有超越言語的意義。在人際交往中，忠實遵守雙方之間的約定更是具有言語以上的意義。在日本人平時的交流中，不由分說的話多，即善于言辭反而被看作是過分講究自我主張和自我表現的行為，結果使人反感。他們相信只有遵守禮儀和規矩，具有保守的美意識，人與人才能圓滿達成相互溝通、思想傳達。

日本人的交流中不存在過多的言語交流，因為彼此都知道交流時存在的一些規則，例如日語中規定的寒暄語等各種場合下固定的語句，或是相撲擺架勢時的眼神，或是準備時的一個動作，通過既定的樣式和平時的練習，他們彼此就能知道想要表達的意思，順利地進行交流。日本人更注重培養平時的一舉一動，比起語言交流中的能言善辯，更注重與人交往中在意思傳達上的教育和訓練。

從相撲的感情表達看日本交流

上一小節中提到過日本人更注重培養平時的一舉一動。言行舉止一般都是謹慎的、謙讓和客氣的，不太喜歡夸張的身體動作，所有的表現中都帶有一絲的抑制。相撲中勝利的力士就很形象地反應了這一點，力士抑制了勝利時的喜悅之情，卻更能顯示出隱藏起來的感情之強烈。

相撲比賽結束時，伴隨著行司宣讀勝利者名字，力士淡然地離開相撲比賽場地。相較之下，在場內四周觀眾的狂熱和歡呼聲中，歡欣雀躍、用身體動作努力回應的拳擊選手和摔跤選手，和相撲力士獲勝時的動作表達有很大的差異。相撲中獲勝的力士抑制感情的表露，但在觀眾席上的觀眾們已然感受到了競技比賽分出勝負那一刻的激動，所以即使和其他運動的表達方式不同，人們也能感受到力士隱藏的感情之強烈。

日本人的行為舉止總是拘謹的，反而夸張的身體動作會令人討厭，他們對每件事都保持克制。這也是日本人在各種場合的交流中，能給對方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或許抑制更是一種交流之美。他們不做夸張的動作，有著規則化的語氣和行為。雖然表面上沒有強烈的表現出來，但隱藏在內心的感情和對方接收到的感情并沒有減少。

從相撲的擺架勢看日本交流

對于在相撲比賽場上，展開勝負前的重新擺架勢這一反復的動作，觀眾們從他們看似平靜、泰然自若的姿態，感受到了兩名力士內心深處燃起的斗志。從這時開始，觀眾也需要調整狀態。力士們調整呼吸準備的這個時候，觀眾不但不會感到無聊，反而會感到緊張，這是因為在日本的文化生活中，在所有情況下都非常重視默契配合和微妙的“間”。日語中用比較專業的話解釋它，就是“阿吽の呼吸”，意思是配合默契，指兩名力士在相撲開始時的氣息相合或一致。

在查詢“間”的語義時，可以大概解釋為“兩個時間點之間的距離”或是“兩個地點之間的距離”，但是在藝能中，由人為主體創作的音樂、舞蹈、戲劇中，在人類的意識上，這種“距離”并不一定是指可以測定出的一個數學，它不是固定的，而是根據當時的狀況可調整的，所謂的具有變數的“距離感”，具有心理上、有時甚至是生理上的價值。這與日本人的行為方式或生活感覺相互結合，帶有獨特的美學性質。日本藝能中以“間”的感覺為妙趣。樂器和聲音、多種樂器、聲音和舞蹈，他們之間的節奏速度經常會有錯開拍子的情況。其實絕對速度是沒有規定的，根據當時的情況和氛圍，每個人可以以各自的“間”的感覺進行競演，但要符合當下的整個氛圍，要抓住重點，這種情況可以稱為“不即不離”，兩者關系不過于密切，也不過于疏遠，不結合但也不分離。

每次重復擺架勢時，肉眼可見不斷提高的斗爭心在最后的擺架勢之前達到頂點。如果在雙方進行呼吸調整的時候因對方的呼吸節奏被擾亂、被壓倒，就會完全失去自己的呼吸節奏，被對方的“間”所壓制。如果力士只追求保持自己的節奏，就會出現互相都調整不好的情況，結果就會導致反復“暫停”。如果只有一名力士舉起雙手或是時機不對等的時候，行司會提出“暫停”，再重新開始。力士們也可以以氣息不合為由，提出“暫停”。

在相撲的擺架勢重復進行的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配合對手，和對手融為一體。在擺架勢的開始到重復到結束，有一連串的樣式需要進行和遵守：作為主裁判的行司在宣讀了東西兩方力士的名字后，兩名力士抓鹽撒在相撲比賽場上，接著向著自己登場的二字口方向做出踏四股的姿勢。拍手進行潔身儀式。再次抓鹽撒在相撲比賽場上，向中央的姿勢線附近前進，進行三次左右的踏四股、蹲踞姿勢準備。隨著行司的“相互對視”的聲音，就開始進入擺架勢。兩名力士在面對面互相對峙時，還需要配合默契。如果開始時雙方動作有先后或氣息不合，就要各自退回東西方，重新進行擺架勢，直到兩名力士都調整到最佳的狀態且具能夠合為一體。

根據樣式邊調整自己配合對方，邊提高競賽情緒，只有遵照這個程序，最終才能達到雙方配合默契、融為一體的境界。這時需要的是既能迎合對方，又要有自己的呼吸節奏的二律背反性。如果只追求控制自己的呼吸節奏，雙方將無法調整到進入比賽的狀態，會受到嚴厲的批評。雙方需要調整到一個互相都剛剛好的狀態，不能只想著迎合對方，也不能太拘泥于只控制自己的呼吸。一邊配合并且一邊調整出自己的呼吸。從這里可以看出日本傳統藝能中“調和”形式中表現出的“若即若離”的文化性質。雙方如果只是“好像配合上了”的“調和”并沒有深度。只有雙方互相試探、碰撞時，對方的呼吸節奏互相契合，同時又展現出了各自的個性，才能達成“合意”“調和”。即個性和個性相互碰撞，產生“調和”。這就是具有終極深度的“調和”。

在進行重新擺架勢的時候，通過互相的眼神交流或是動作、場上的氛圍可以先掌握對方的節奏，這時可以選擇策略，先是像故意錯開節奏一樣，又再互相卷入彼此的節奏一樣，自然地兩人就合拍了，達到配合默契的狀態，開始正式的競賽。

相撲時需要達到兩名力士的呼吸相配合的地步，為了這種狀態，他們可能會進行多次調整。這也表明了日本人雙方交流時需要達到兩者呼吸一致、默契的一個狀態，這樣才能順利進行后面的交流，在既定的一些樣式流程之后，最講究的還是要兩人達到一個“調和”的狀態。在旁人看來可能不知道在講什么，但交流的雙方達到一個心有靈犀的境地，連呼吸都是相互調整好的狀態的話，那兩人便可以暢通無阻地進行交流。

相撲可以說是將日本的交流世界升華了，它向我們展示了日本交流最注重的方面。日本的交流注重的是內在的東西和雙方的默契，這是日本文化特有的抑制的、保守的美意識。

在日本，作為雙方交流的前提，首先要了解既有的交流規則和程序，比如說日語中的寒暄語和不同場合使用的句式。就像相撲比賽的順利進行需要兩名力士對相撲的樣式非常熟悉。其次，日本注重抑制的表達方式，無論是言語上還是行動上，都不喜歡夸大地過分強調自我的表達，只傳遞最單純的情感。最后，在相互的交流中，日本人最重視的其實是雙方的一種默契，為順利開展后續的交流，在此之前需要相互配合達到融為一體的境界。

作者簡介：

孫敏，女，漢族，云南昭通人，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日本文化、文學。作者單位：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