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

李慧

獨處時，過往的美好時光就像放電影一樣，在我的腦海中一一涌現。您模糊的身影在我眼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高大……

那時，我還小，父母因為工作繁忙，把我寄養在鄉下您那兒。而我卻有些憎惡這個地方，白天是犁田種地的酸楚，夜晚是萬籟俱寂的孤獨。為了討我的歡心，您變著花樣哄我：您帶我去山上，把采來的野花編成花環，戴在我頭上，我卻嫌它沒有家里的頭飾漂亮而把它扔在地上；您踮著腳尖，采摘那鮮嫩樹葉做成葉笛，我卻厭它沒有家里的口琴清越動聽而甩手扔掉；年紀一大把的您甚至帶著我去玩泥巴，捏成各式各樣栩栩如生的動物送給我，我卻惡它們又臟又土氣一一砸在地上……看著您惶恐不安的眼睛、手足無措的神情，懵懂無知的我心里卻暗自得意……

那年夏天，正是雙搶農忙時節，忙得不可開交的您卻總不忘把我帶在身邊。那天，日影西斜，暈紅的晚霞將禾田撕成金色的碎片。您挽著褲管，挎著一滿籃秧苗，邁著沉重的步子邊走邊拋。滑頭滑腦的秧苗兒在空中調皮地昂頭，輕快地倒跌，一會兒便穩穩吻入了潤如油膏的水田。我看得入了迷，也想去試試，于是急急地跑向您，卻一腳絆倒，摔進了水田里。您見狀趕緊扔掉手里的東西，連爬帶滾沖向我，一把把我從泥水里撈起，看著一身泥水、狼狽不堪的您，我哈哈大笑起來。您一只手緊抱著我，一只手拍著我的背，也笑了，眼里滿是關切和慈愛……

您做飯的時候，我也喜歡跟著您。至今仍然記得您做飯的樣子。您吹燃爐灶，撩起遮住眼睛的一綹頭發，用手擦擦被灶煙熏出眼淚的眼睛——臉上即刻出現幾片鍋灰。您在舊圍裙上蹭了蹭手，不一會兒功夫，變魔法似的端出幾個菜來。我的碗里總是被您夾的菜堆得高高的，不經意地扒開米飯，總能發現了幾片香腸，或是一個煎雞蛋……

再后來，記憶定格在了去年冬天。那天，我去看您，您躺在病房里。我握著您的手，松弛的皮膚如同枯柴，好像只要一動就會散架似的。您的眼睛深陷，但您的眼神始終那么平靜，看不到生與死的激烈決斗。您對死亡，坦然地接受，但對兒孫們的牽掛，又使您有太多的不舍。您生怕耽誤我的學習，強烈要求我回學校，同時囑咐帶上家里床底下您攢的土雞蛋……沒想到那次，竟是永別！

現在，回首過往，回望與您的點點滴滴，尋找遺失的美好，那是您給我的不懈前行的勇氣和力量。奶奶，您說是吧？

【湖南長郡瀏陽實驗學校】

◆點評

作者以時間為線索，回首自己被奶奶無私的愛感化的過程，敘寫生活中的尋常細節，將奶奶的簡單質樸、深厚博大的愛詮釋得淋漓盡致，字里行間流露出的情感真摯、細膩。結構別致有味，文字質樸，敘說娓娓動人。

（指導老師：陳忠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