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場（組詩）

南城塘坎街

現在，我是一名月光追隨者

月光在雨中毀壞

我是雨中巨大的淚谷

雨碎在地上，化成橘皮碎片

后來那兒變成橘園

府南河催促我穿越薄霧

有人騎摩托，被汽車撞翻

多么繁盛的時光倒下了

我徹徹底底在夜里咳嗽

啜飲我的淚，咀嚼我的笑

仍舊行走在雨的縫隙

河水吹不盡的明燈……

只要你跳躍

地球與魂靈就會安睡

聚攏遺失的夢，如蓮花含苞

打開夢

穿過鑰匙鎖孔

打開夢

漫步一間間屋子

我的胡蘿卜

被夜色裹藏

在秘密森林里

生根發芽

星星掉落水缸

月亮懸在屋梁

楓楊樹經冬歷春

變成柴火

火光一剎

斷墻碎瓦

在風中顫抖

桃花搖曳

開在舊院門口

書

童年時代，媽媽不干涉我讀什么書

我們曾先后翻看一本鬼故事

在瓜瓜花樣昏暗的灶屋燈下

她攤開手掌，邊在手上切土豆絲

邊和我互相拼湊山洞陰森情節

土豆絲如雪片，掉落盛水瓷盆

村小學圖書室凌亂，這本借來書籍

被我帶到故陵，供低頭傳閱

它被捕于一次課間大搜查

如打水漂的扁石，至今下落不明

此外還另有一頁開懷大笑的故事

幼年小友每每翻讀，無不感染笑病

書名漂浮腦海，來自《埃及神話故事》

情節全流失，卻長滿茂盛笑的藥草

妹妹周歲時將它眼目撕毀

而后埃及國民隱匿，亦如蚊帳積塵

我睡在木架床上，夢中老屋雨聲停歇

轉 場

駱駝踩過的坡地

在蹄下跳動

長滿繁茂駱駝刺

白色大石變成羊群

跑出來咀嚼

身家已打包裝車

裹上囍字被單

三十年前的結婚陪嫁

仿佛還有余熱

將會溫暖整個夏季

貨車在雪山腳下前行

羊群又變回白石

它們靜立星棋之下

溫吞宇宙虛設良辰

天空新鮮，麻煩很遠

溪邊，孤寂開出花

你洗心和手帕

海邊聽風

風，蘸了夜的墨汁

伸出無數觸手書寫

浪，一遍遍涂抹

反復沖刷時間履歷

困住的戀人呼喚春天

密閉的老病呼喚餐食

此刻，海水澄湛

漠然空間十足陌生

有人暗中彈琴低訴

有人捧起燙傷的腳背

此刻，海水澄湛

古老機器良好運轉

無法晚安的心

燃燒風的一張張稿紙

此刻，海水澄湛

新的黑暗墨跡未干

春分，騎行

當漏米寺開始漏米

你就與春風一起騎行

燕子徊翔，剪碎惡語噩夢

府河明白所有人心緒

蕨草爬上我家墻壁

舊時光坍塌成碎陽光

金銀花往塵世播撒金銀

臺階泥土里，蚯蚓變幻

門前，精靈隨意走動

而白蟻自街頭咀嚼街尾

你可看見我在山崖顯形？

那年，風從空中拿起小錘

我們一一浮現古佛心

又是哪年的風

吹滅小山河，融化枷鎖？

春天，讓故事復活

有人正寥落敲門

路是辛苦遭逢的長線

樹的無數只手晃動

春已一點點被萬葉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