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咒語”

1

“喵！”

我忍不住尖叫一聲。爪心里傳來一陣刺痛，一定是裂開了。

天太冷了，肉墊沾了雪水，又踩在硬邦邦的地上，讓寒風一吹，開裂是常有的事。

我舔一舔爪心，果然嘗到了一絲血的味道。

“忍著點兒！”我對自己說。

前頭那個人剛扔下的垃圾里壘著好幾個餐盒，一定可以讓我飽餐一頓，除非——有其他貓在我之前趕到，那就糟了！

我甩甩腦袋，趕緊朝垃圾袋跑去。

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只喝了幾口雪水——那味道苦得我到現在還有點兒犯惡心。肚子咕嚕嚕叫了一整天，似乎連它也累壞了，現在已經叫不出聲，只是一抽一抽地疼。

不好！一只貍花貓從一旁躥了出來。

我們幾乎同時來到垃圾袋旁。

“嗚——”

我俯下身子，繃直四肢，發出威脅的聲音，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等等！我們認識呀。”

對面那只貓討好地叫道。

我嗅一嗅空氣中傳來的氣味，確實不陌生。我想起來了，上回，有個人類留下一盤食物，是這只貓最先發現的，但它卻留了一部分給我。

我收起敵意，調整了姿勢。

“我們……一起分了吧？”貍花貓說。

我同意了。我們一起扒開垃圾袋，吃起油膩膩的飯食來。其實這些食物的滋味真不怎么樣，可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2

吃飽了以后，渾身的每一根神經都放松下來。

貓一放松，就會忍不住舔起身上的毛來。

就在我這么做的時候，貍花貓忽然和我搭起了話：“哎，人類會用聲音抓貓這個傳聞，你聽說了嗎？”

“你是說人類的‘咒語’吧？就是對有些貓，他們會不停地發出一個特別的聲音。被人類用‘咒語’叫過的貓，沒過多久，就一只接一只地消失不見了……”

說到這兒，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人類會用兩個輪子、四個輪子的東西，把自己從一個地方移動到另一個地方，他們手里的小盒子也會發出各種聲音……還有什么是他們做不到的？

“你害怕嗎？”貍花貓小心翼翼地問，接著又說，“我好害怕。被叫過‘咒語’，天知道會發生什么可怕的事……”

“那就盡量不要被人類看到！”我叫道。這話既是對貍花貓說，也是對自己說。

可我還是食言了。

都是因為饑餓。

這天，我看到一個人拿著食物邊走邊吃。他讓腳邊的石頭絆了一下，手上沒拿穩，食物掉到了地上，香氣四溢。

等他回過神兒來的時候，我已經叼起食物，一路狂奔。

我聽見背后傳來一個聲音——那個人沖我喊了一聲。

我的心一驚。

他叫的不是“māo”，而是……這不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了，似乎只有在我出現的時候，那些人才會發出這個聲音。難道，他們也要對我下手了？

我躲到一棵樹后頭。“嘎吱”，樹上傳來一個聲音，嚇了我一跳。抬頭看，原來是一只老烏鴉，我認得它。

“小貓，你為什么要跑？人類用特別的聲音叫你，說明你的‘好運’就要來了……”

哼，我才不信呢！那個聲音是最可怕的“咒語”！

我三下兩下吃掉食物，舒服地嘆了一口氣。

今天終于不用餓肚子了。

3

再一次聽到“咒語”，我已經沒有力氣逃走了。

為了食物，我和一只虎斑貓打了一架。它狠狠咬住了我的后腿，撕心裂肺的痛之后，血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下雪了，雪花一點、一點落到我眼前的地上。

好疼啊……好冷啊……

虎斑貓溜走了，因為有人喊著“咒語”跑了過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躺在地上，一動也沒法動了。

我想，我終于要解脫了，不用再挨餓，不用再忍受痛苦，不用再冒著大雪，拼命尋找一個溫暖的地方……就算被人類的“咒語”叫到，我也不害怕了。

我閉上了眼睛。

可有人一直在我身邊，一遍又一遍地說著那個“咒語”。

他們把我帶到一個溫暖的地方。一陣困意襲來，我終于完全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一個方方正正的“洞”里，后腿上傳來一陣刺痛。我扭頭看去，傷口上涂了味道刺鼻的水。

我知道，是人救了我。

“麻團，麻團，你醒了……”

一個人靠在“洞口”外，看著我，輕聲叫道。

我忽然記起了老烏鴉最后對我說的話：

“人類會給所有的生靈取‘名字’。你的名字，就代表了你。

“流浪貓們是不會知道‘名字’意味著什么的。

“當你擁有了一個名字之后，就意味著，你和這個世界有了聯系。你不再是無人在意的可憐鬼了，這個世界的寵愛將屬于你。”

我的傷好了以后，“洞口”外叫我“名字”的人把我帶回了“家”。

麻團，麻團……

我會永遠記得這個幸運的“咒語”，致以我無限的愛意。它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一切幸福、一切力量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