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到雪地里麋鹿的蹄跡/是語言而不是詞。
——特朗斯特羅姆《自1979年3月》
一切都在加速。包括匠人造的鐘表
我們應當做什么,在天鵝之死之后?
多少詞語泊于都市的逸樂,試圖捕捉
另一個詞,向詩意里的無限歸隱。
但當城市化的鐘聲響起。故鄉的七層
寶塔該何去何從?長夜中推土機轟鳴
此時,詩的天職是捕捉一明一滅中
脆弱而永恒的小東西。另一種及物:
秋分的盡頭——田野上,荒廢的
犁讓人疼痛……媽媽的枝頭落盡
黃葉,以泥濘的淚水給孩子寫信
寫下鉛一樣重的詞語,最后盼望
漢語之甜來到。此時漢語的天職
是歸鄉——從城市的逸樂中歸來。
像一朵無香的海棠冥想:緩慢
緩慢地綻開,并不為一切殘缺
遺憾。最姣美的顏色,不需異香。
如一個虔誠的木匠,只剩精瘦的
手藝。思考介入的義務。像打磨
石頭的流水耐心地哺育鰣魚的刺。
介入也需打磨語言的弧度。如同
靜物與清香的松木,如鍛造春風
的綠。如春風的“綠”翻閱春泥
如蚯蚓用肉身體會春泥的柔軟
重返故鄉的魯濱孫,從漂流的詞語歸來。
不僅是形而上的神秘。
夢,編織隱秘的甜蜜,以抗衡生活
與偉大的作品之間,那古老的敵意。
日落之際,萬物有靈
沒有閃電,沒有雷聲,也沒有暴雨
只有寂靜空明的禪意
息怒的獅子沉睡于遼夐的黃昏
黃昏的峰頂和湖面。沉默不語
幽闃的沉默
如彈奏完畢的琴
落日——金黃的老虎伸出舌頭
細舔內心那只貓的絨毛
而當老鷹的翅膀追上落日的那一剎那
飛翔的姿態染上了三千丈晚霞
余暉盛放于湖水未磨的明鏡
盛放在云朵的流動的永恒里
吃罷了野草的牛
仰望峰頂,
高處不勝寒的寂靜,
裊裊不盡……
內心的草木告別那些喧囂的市聲
靜靜生長,
一寸,又一寸
足以采摘即將浮現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