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自然、生活中或藝術作品里,美無處不在,但卻不是每個人都能感覺到,因此著名雕塑大家羅丹說:“ 世界上并不缺少美,只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在中國的“德智體美勞”全面教育體系中,就青少年的成長環境看,美育一直是短板,學校的美術或音樂課,常走進語文或數學老師,還頗客氣地說:“這節課我來上,請大家打開書……”
一個人若自小就能煉成一雙審美的慧眼并與美同行,這樣的人生該多么值得欣慰。基于常識和個人理解,這里淺談三個美育小問題,希望對廣大讀者尤其是青少年朋友有所幫助。
美育,即通常所謂的美感教育、審美教育,或稱審美觀與美學素養教育,目的是培養人發現美、感受美、欣賞美、創造美等方面的能力,從而具有一定美的素養。猶如現在高等教育領域流行的將“思政課程”變為“課程思政”,廣義的美育是將美學原理滲透進生活,或在各學科的教育中具體化,如生活之美、數學之美的討論。而狹義的美育則專指文學、美術、音樂、戲劇、舞蹈、表演、設計等具體藝術門類的教育,大的如專業教育、職業培訓,小的如興趣引導、課程教學。
1750年,德國哲學家鮑姆嘉通出版《美學》第一卷,首提“美學”一詞并初步建立美學的學科體系,因此學界尊之為“美學之父”。具有學科特質及規律的系統美育的討論,則最早出自席勒《美育書簡》一書,而且論述宏闊,還上升到變革社會、實現人性復歸等層面。
在近代中國,王國維最早引入“美育”一詞,而成體系的杰出探索者,則是大教育家蔡元培,現在中國美術學院等藝術院校就是他所創辦,林風眠、徐悲鴻等美術教育家也受其恩惠提攜。為提升國民素質推進社會發展,他甚至想在中國復制歐洲的文藝復興。當然,并不是說此前的中國就沒有美育。在古代,大者如盡善盡美的禮樂制度,小者如穿衣戴帽、詩文書畫,也無論是典章制度,還是藝術生活,都有著具有特定時代審美情趣的美育傳統。

南朝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說:“操千曲而后曉聲,觀千劍而后識器。”這說明,審美水平的提升需要親身體驗與積累經驗。審美對象也有針對的年齡段,會隨得真善美等方面的教益,如豐富人生智識,提高思想認識,陶冶道德情操,增進身心健康。就看電影來說,可以漲知識、增智慧、辨善惡、振精神,常隨著情節的發展為之動情而感同身受,無論哭笑都是一種審美享受,情感因此得到紓解,精神也因此得到放松。時下的中小學生課業重,還常要補習,神經繃得緊緊的。這些累得不行的“ 雞娃”,稍有空閑也會玩玩,無論看電影、聽音樂,還是刷短視頻,很快就能沉浸其中不知疲倦。
藝術作品都有一定的思想性,但又不同于刻板的思想教育,而是潛移默化的寓教于樂,比如看《喜羊羊與灰太狼》,能在詼諧的故事中明白善惡、美丑與智愚。
世界可大概分為物質、精神兩大層面。精神層面除了意識形態的法律、思想、道德、宗教、哲學等內容,藝術也是重要組成部分。把握世界的方式,可以用精神、物質,還可以用藝術。從歷史過往來看,人類社會的發展藝術的作用不可或缺。例如,國人喜歡山水,這是為何呢?郭熙《林泉高致·山水訓》認為:
君子之所以愛夫山水者,其旨安在?丘園養素,所常處也;泉石嘯傲,所常樂也;漁樵隱逸,所常適也;猿鶴飛鳴,所常親也;塵囂韁鎖,此人情所常厭也;煙霞仙圣,此人情所常愿而不得見也……今得妙手郁然出之,不下堂筵,坐窮泉壑。猿聲鳥啼,依約在耳;山光水色,滉漾奪目。此豈不快人意,實獲我心哉!此世之所以貴夫畫山水之本意也。
不事他業,就能感同身受;不下堂筵,就能坐窮泉壑。在交通不便的時代,山水畫有著情感代償作用,這些可行可望、可游可居的靜幀圖像,沒現在探險家野外直播那樣身臨其境,但更具藝術境界,無論是溪山清遠,還是雪景寒林。古代文人的人生際遇,無論順與不順,常通過文娛自適而進退自如,還因此有了成績斐然的文人畫成果。
美育需要外界的刺激引導,也需要自我消化。途徑方式也很多,如外出體驗、內心感悟、口耳相傳、課堂教育等。顯然,美育不能簡單地與藝術培訓劃等號,也不能以標準化的考試驗收。今之不少培訓,多是按套路教技法,審美意識固化狹隘,顯得無趣無味。至于怎樣才美?美的元素有哪些?
則基本不講或無法深入。正如口味有酸甜苦辣咸,美的類型也多姿多彩,達·芬奇《蒙娜麗莎》、梵高《割掉耳朵后的自畫像》、畢加索《夢》、德·庫寧《女人1號》,各有其美,都很優秀。西方的大學,未必設技法類藝術系科,但通常會設通識性質的美術史課,這不是培養藝術家,而是培養審美之眼。
生活中的美,比比皆是。比如做菜,講究色香味器形,菜品的顏色造型好看,除了賞心悅目還能提升食欲,而一桌子菜的擺放也是學問。再如掛畫,涉及到形式美法則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中式古典家具環境可能更適合中國畫、書法及瓷瓶擺件,而油畫、卡通似乎不妥,掛畫的位置內容也大有講究,“中堂掛草席——不像畫(話)”,這句歇后語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筆者的成長經歷很普通,十歲前生活在川南隆昌的一個小山村。當時的小孩樂事挺多,如玩泥巴、摸魚兒、跳皮筋、下象棋、滾鐵環、玩吹將、看小人書。關于吸煙,筆者不知道是享受還是遭罪,但筆者很喜歡煙盒子,瞅準大人從飯桌上掏出最后一支,就迅速拿走。咱有一個藏寶箱,內有自制火柴槍兩把,小人書數本,玻璃彈珠若干,另外就是花花綠綠的煙標,漂亮的圖案讓人賞心悅目,牌子有經濟、碧雞、藍雁、翡翠、牡丹、紅梅、青城、朝陽橋……19 8 5 年,看過電影《郵緣》后筆者開始集郵,郵票的圖案、色調、價格能過目不忘,而現在看到《石林》《西廂記》《藥用植物》等郵票都還很激動。19 89年秋,筆者升入隆昌二中高中部,開始正式學畫。
顯然,每個人都成為藝術工作者并不現實,但人生歷程中有點兒藝術愛好甚至還有一技之長,該多好啊!2 0 1 7 年秋,筆者赴美國開會并參觀了一些博物館,令筆者感動的并不是能近距離看到心儀的達·芬奇、維米爾、梵高等人的名畫,而是看到一些坐輪椅的老人,由家人或志愿者推著觀展,他們銀發飄飄慈詳篤定,這可真是人生曼妙的時刻!在波士頓美術館,1 5 位年長女士來到高更油畫作品專廳,她們坐在自帶的便攜椅子上靜靜地觀摩世界名畫《我們從哪里來?我們是誰?我們往哪里去?》,一位教授模樣的銀發女士手拿資料,正在輕言細語地給大家講解,她并沒有使用話筒,人來人往的展廳靜謐而平和。筆者曾在華盛頓一家民宿借住,驚訝地發現衛生間竟掛有四張小畫,居然全是原作!其中,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張粉綠色調的彩鉛速寫,一個戴著帽子的小孩的背影畫得異常生動。而主人家,應該是一位熱愛繪畫的普通收藏者吧。
人生之路漫長而短暫,可能順利也可能坎坷。如能練就一雙審美的慧眼,一生都浸潤在美的陶養之中,那自然是極好的。演員講究自我修養,審美小白當然需要一些努力。愿老天能給每人一雙慧眼,讓她帶著大家去找尋藝術及人生之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