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丑為美 豐富舞臺
——論2021西北紅色校園戲劇中反面角色的作用

□趙鳳仙

2021 年，中國西北地區上演了一大批紅色校園戲劇，如西北政法大學南山劇社演出的《莊嚴的審判》，銅川職業技術學院青年劇社演出的《風吹嗩吶槍聲響》和西北大學小黑劇社演出的《紅旗賦》等。這些劇目中大部分都有反面角色。反面角色能讓觀眾聯想到現實生活中的人，引起他們的深入思考，還能為戲劇情節發展奠定基礎。

一、反面角色的行為為戲劇情節發展奠定基礎

（一）反面角色的轉變使正面角色更為立體

在2021 年西北地區的紅色校園戲劇中，反面角色雖然是作為正面角色形象的襯托，但他們思想性格的變化是合理的。他們的轉變都有一個過程。這種轉變可以是身份的轉變、思想的轉變，也可以是性格的轉變。如西北政法大學南山劇社演出的《莊嚴的審判》中的黃克功就是由正面角色轉變為反面角色。黃克功本是革命功臣，但他在延河畔逼婚陜北公學女學員劉茜，遭到拒絕后，一氣之下開槍擊殺了劉茜，變成殺人犯。該劇通過黃克功這一身份的轉變塑造了一個沖動殺人的反面角色。黃克功的成功塑造也使正面角色雷經天的形象更加立體飽滿。又如，西安外事學院春秋戲劇社演出的《小院往事》中的張洪剛。張洪剛是個剛出獄的犯人，在社區民警小吳的幫助下，學習法律，了解國家政策，最后改過自新，重新被社會接納，也與家人重新建立了良好關系。咸陽師院劇社演出的《國茯》中的反面角色陷害崔再冰的父親，直接導致崔再冰父女遠走他鄉多年，也為崔再冰和穆建堂之間的誤會、矛盾和積怨奠定了基礎。由此可見，反面角色的行為能夠推動敘事，是戲劇故事情節發展的重要一環。

（二）反面角色的轉變豐富了戲劇情節

反面角色在劇情發展的不同時期的不同形象往往會使戲劇情節更加緊湊連貫。西安音樂學院實驗劇團演出的音樂劇《戰火青春》主要講述了一群有著高昂抗日熱情的青年跨越千山萬水，為了心中的救國理想奔赴延安求學的故事。董兵和康易之是這群學生中的反面角色。他們二人不僅在劇情前后形象不同，二人所選擇的道路區別也很大。最初董兵是通過劇中人物李薇之口進行介紹的，這時董兵的本質還沒有暴露。而康易之最初就暴露了自己的反面角色形象，去延安的路上，他膽小怕事，只考慮自己。董兵直到學生們被國民黨軍官攔下，才暴露出自己的本質，他抱怨路途的艱難，最后投靠了國民黨。而康易之則為了保護同伴光榮犧牲。與劇中其他角色相比，董兵和康易之都是反面角色，但在劇情展開過程中，他們的形象都有較大變化，而且具有對比效果：董兵由好變壞，康易之由壞變好。這種反面角色轉換不僅使劇中人物形象真實飽滿，還使戲劇情節更加跌宕起伏。這樣性格多變的反面角色也提升了觀眾的審美愉悅感。

二、反面角色的不同種類為觀眾帶來多樣感受

英國20 世紀杰出的小說家福斯特在其著作《小說面面觀》中提出了著名的“圓形人物”和“扁平人物”理論。他認為：“圍繞單一觀念塑造出來的扁平人物，一大長處是容易辨認，他一出場就被讀者那富于情感的眼睛看出來，第二個長處是他們事后容易為讀者所記憶。而圓形人物變化多端。”這種觀點也適用于戲劇藝術。

（一）圓形反面角色給觀眾以信服力

戲劇中的圓形反面人物，往往會在舞臺上展現出鮮活的生命力，給觀眾以美的享受。在西安歐亞學院劇社演出的《共產黨宣言》中，鄺兆年是個成功的商人，經營著祖上留下的絲綢生意。他本不想參與政治斗爭，但以警察局處長沈卓為代表的陰險、自私、虛偽、貪婪的反動派把他的生意和生活弄得一塌糊涂。最終，鄺兆年與沈卓一起連同自家的百年老屋同歸于盡。如果說劇中沈卓屬于扁平的反面角色，那么，鄺兆年就屬于圓形反面角色，其審美價值也更大。

由陜師大劇團演出的《生命樹》中的三個主要角色是用一顆生命樹作為意象貫穿起來的。戲中的反面角色印子是一個沒有主見、蠻橫暴戾的舊社會男性形象，他的家庭是當時社會男性壓迫女性的一個縮影，但他在母親等人的輿論場中卻經常被嘲笑。印子是個壓迫的對象也是被壓迫的對象，給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

生活中一個好人也會犯錯誤，也會有缺點，一個壞人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壞。魯迅在評價 《三國演義》時也說：“寫好的人，簡直一點壞處都沒有；而寫不好的人，又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其實這在事實上是不對的，因為一個人不能事事全好，也不能事事全壞。”要在戲劇藝術中塑造人物形象，單純表現他們壞的一面就會有失偏頗，影響表達效果。只有在舞臺上呈現出一個矛盾、復雜、綜合的角色形象才能取得良好的藝術效果。

（二）扁平反面角色給觀眾以新奇感

西安音樂學院實驗劇團演出的《戰火青春》中的國民黨軍官就是一個扁平的反面角色。他以身穿軍裝攬著美女的形象出場，體現出其利令智昏、窮奢極欲的腐官形象。在國家危亡、民眾水深火熱之際，他喝紅酒品咖啡，調戲女學生李薇，在日本人兵臨城下之時又棄城而逃。這一角色帶給觀眾的新奇感在于他各式各樣無下限的“壞”。陜師大劇團《生命樹》中的婆婆是一個封建愚昧的女性形象。她體現了農村落后的、帶有封建色彩的舊思想、舊文化，與戲中表達的女性思想解放形成鮮明對比。戲中的麻雀也是一個扁平的反面角色。在一次飛行集會上，他被國民黨特務抓住，最后叛變投敵。作為一個反面角色，麻雀不僅與郁和梁形成了對比，還體現出那個時代更多的樣貌。這些扁平的反面角色雖然塑造得不夠豐滿，但頗有新意，往往比主角更容易讓觀眾記住。

三、反面角色的塑造更能體現創作者的功力

（一）導演與編劇

舞臺呈現的手段越豐富，觀眾審美要求越多元，導演與編劇就越要注重以表演為中心，追求一戲一格。紅色校園戲劇創作也要從當代觀眾的審美需求出發，探索以戲劇為主體的舞臺多元化表現方式。主角是戲劇的重點，反派卻是戲劇的亮點。反面角色的塑造是否扁平單薄很大程度上在于編劇、導演等幕后創作者的思維水平高低。導演與編劇應注意統籌規劃，在演員演繹反面角色形象時，適當地進行舞臺調度，協助演員完成對角色的塑造。

（二）演員

戲劇是再創造的藝術，劇本是戲劇創作的依據，演員塑造角色形象就是把對劇本的理解形象化。反面角色的塑造也是一樣，不同演員塑造的角色形象也不盡相同。演員要把劇作者用文學手段刻畫的角色進行再創作，把戲劇的主題思想滲透在自己的形體語言中，變成直接可見的形象。一部好的作品應在演員登臺的一刻使觀眾忘記演員本身，而忘我地沉浸在劇情中。演員要想把自己扮演的反面角色塑造好，必須要準確理解角色，抓住角色的性格特點，并結合自身經歷和認識把角色演繹出來。語言藝術在表演中也十分重要，反面角色在語音面貌上，有奸佞、冷漠、陰陽怪氣之感，在形象特點上，也應該符合角色的職業、身份，避免出現不合時宜的語言。為突出角色的個性，演員還可以使用方言表演，或加入一些有特點的口頭禪，以加深觀眾對角色的印象。劇中反面角色對話要簡潔、準確、精練，生動形象地將文字轉化成有聲的語言，使其身在內，意在其中。

不同于正面角色的光輝形象，反面角色的人設并不討喜，塑造一個立體飽滿的反面角色難度更大。演員應“螺螄殼里做道場”，根據角色設定，用精妙的演技在反面角色的主色調上增添真實性或反差感，從而引發觀眾共情。這是其被觀眾包容的關鍵，也拉近了戲劇與觀眾之間的距離，有助于戲劇獲得觀眾認同。

四、反面角色的教化作用——升華戲劇內涵

自戲劇出現以來，教化作用就是其社會功能之一。反面角色不僅具有藝術審美功能，還有教化作用。一般來說，劇中的正面角色之正面行為是在對反面角色之反面行為的批判、否定和超越中表現出來的。一個成功的正面角色能激勵人心，引人向善。而一個成功的反面角色卻更能引起人們的共鳴，或者引發人們對人性的思考。因為我們能從反面角色身上看到自己，反面角色在劇中的種種表現能夠激發出隱藏在觀眾內心深處的陰暗面。每個人都具有多面性，而這些面孔其實代表著不同的人格，或者人格中的某些側面。觀眾對戲劇舞臺上角色的認同，其實就是對內心中某個人格的認同。因此，反面角色的存在能夠引發觀眾對自身的思考。咸陽師院劇社的《國茯》在最后斗茶的劇情中，刁老板以反面角色形象出現爭奪會長之位，也暗示著人性本身對權力、利益的渴望。新疆大學火蜥蜴劇社的《共產黨人在新疆》中的反面角色盛世才，表面上大力夸贊毛澤民等人對新疆做出的杰出貢獻，背地里卻猜測這是他們籠絡人心的舉動，傳達出做人不能心懷惡意的思想。戲劇中的反面角色能使人更清晰地認識到人性的陰暗面，而只有當人能夠充分地認識自己，并調動自己積極的一面時，才能活出真正意義上的自我。

戲劇中反映的善與惡、正與邪，是對立觀點，也是戲劇沖突的爆點，可以使角色形象更飽滿。反派之所以成為反派，除了經歷與選擇之外，還有思維。但惡未必永遠是惡，善也未必永遠是善，它們本就交替存在。一個契機、一次頓悟，都有可能讓角色發生巨變。惡變善，善變惡，周而復始，這也體現了命運莫測的一面。所以，有正派自然會有反派，有邪惡的人也會有正義的人。在惡的襯托下，善就顯得尤為可貴。在反面角色的襯托下，人們往往會趨向于正面角色善良的一面，從而跟隨正面角色的腳步，以其為榜樣，學習他們的高尚品德，不斷成就更好的自己。因此反面角色在戲劇藝術中處于不可替代的地位，一個好的反面角色往往比正面角色更具藝術魅力。

2021 年西北地區演出的紅色校園戲劇中的反面角色大部分塑造得較為成功，但有的角色仍存在一些問題。造成這些問題的原因主要是校園戲劇的主創群體是學生，他們的閱歷不足以支撐這些劇目，并且演員的表演能力仍有待提升。這點在《風吹嗩吶槍聲響》里表現得尤為明顯。該劇的演員臺詞過于生硬，演技過于僵化，讓觀眾難以有代入感。2021 年西北地區出現的紅色校園戲劇中的反面角色也具有一定的共性：他們想方設法阻擋革命事業的勝利，心里只有個人利益，其所作所為損害了大多數人的利益，但這也導致他們命運的悲劇。如《風吹嗩吶槍聲響》中強德玉走投無路自殺，《映山紅》中錢家輝背叛革命，最后自食惡果，被梁玉梅槍斃。

當然，評判2021 年西北地區紅色校園戲劇的反面角色也需要參考中國戲劇的思想傳統和藝術傳統。就目前看來，紅色校園戲劇的發展之路任重道遠，我們也期待著能夠涌現出更多高質量的作品、更鮮活的反面角色，帶給我們更多的思考。在互聯網時代，校園戲劇到底會向哪個方向發展，在整個社會文化中處于什么位置，將呈現什么形態，在較短的時間內還很難看清楚。為了使校園戲劇適應全球化和我國現代化進程，為了促進社會進步和青年學生的未來發展，為了在西部教育和文化建設事業上找到恰當位置并做出自己的貢獻，西部教育界和戲劇界應攜起手來，共同支持學生演劇活動，促進中國西部校園戲劇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