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高低語境文化理論下游戲《黑神話：悟空》中西文化差異對比分析

【摘要】隨著電子游戲逐漸成為人們重要的娛樂消遣方式，中國傳統文化已經成為國產游戲開發的重要文化資源，作為中國傳統文化傳播新興渠道的電子游戲，《黑神話：悟空》游戲在跨文化傳播中擔當了榜樣示范，凸顯游戲文化的個性化特征和符號。同時，該游戲在豐富中國傳統文化深厚內涵的基礎上，賦予了游戲作品獨特的文化魅力，為中國傳統文化精髓的弘揚與傳承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本研究基于文本分析，從霍爾的高低語境文化理論出發，深入剖析《黑神話：悟空》中蘊含的中西文化差異及文化表征，從而為電子游戲中傳統文化資源的發掘以及為中國傳統文化的現代化傳播提供參考。

【關鍵詞】《黑神話：悟空》游戲；中國傳統文化；霍爾高低語境；文化傳播

【中圖分類號】G124 "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07-0070-03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07.023

隨著數字化進程的加快，電子游戲產業迅速發展，許多中國游戲廠商加快了電子游戲的開發及國際化傳播的步伐。電子游戲作為中國文化對外傳播新興的重要媒介，同時也作為傳統文化第二次創作的生產基地，為中國傳統優秀文化的對外傳播開辟了新的路徑。伴隨著“游戲+文化”的傳播形式的流行，中國傳統文化的深厚廣博為游戲的發掘提供了廣闊空間，國產游戲在海外也收獲了越來越多的關注，其中《黑神話：悟空》游戲在跨文化傳播中發揮了示范作用。該游戲背靠強大的游戲資源，涉及文學、哲學、音樂、建筑等多個領域。在游戲中，玩家將扮演一位“天命人”，為探尋昔日傳說的真相，踏上了充滿危險與驚奇的西游之路。本研究基于文本分析，從霍爾的高低語境理論出發，著重從游戲背景、人物形象設定、情節細節設置以及建筑等方面深入探析《黑神話：悟空》中蘊含的中西文化的差異及文化表征，旨在在游戲產業和文化產業相結合的基礎上，為進一步開辟跨文化傳播新路徑提供新的視野和方向。

一、游戲《黑神話：悟空》概述

《黑神話：悟空》是由游戲科學（Game Science）公司制作的以中國神話為背景的動作角色扮演游戲。該游戲以中國古典小說“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記”為背景，“悟空”為故事主線，運用頂尖的畫面、豐富的細節、沉浸的戰斗體驗、足量的劇情演繹還原了大家心中一直存在的東方魔幻世界，譜寫東方韻味的英雄史詩。目前，《黑神話：悟空》被譽為“國產游戲之光”，有望成為國產里程碑。由于游戲精美的畫質、震撼人心的語音和完美的游戲體驗，該游戲獲得了廣大國內外游戲愛好者的關注與追捧，同時也博得了大家對于中國游戲的期待以及對中國文化的自信與喜愛。該電子游戲對中國傳統文化的開發利用在一定程度上契合了國內玩家的文化心理需要，提升了電子游戲的文化品格，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播提供了互動性極強、參與度極高的新型娛樂性的傳播途徑。

二、霍爾高低語境文化理論

愛德華·霍爾（Edward.T.Hall）于1976年出版的《超越文化》（Beyond Culture）一書中明確提出高語境和低語境概念；在1988年出版的《無聲的語言》（The Silent Language）中，他提到了文化與交際的關系，指出“文化就是交際，交際就是文化”，兩者密切聯系，具體就體現在：人們在交往過程中會無意識地反映出自己身處的背景文化及其特征。在交流過程中，依據信息的獲取是否主要依靠語境，并且結合語境的高低程度將交流區分為高語境交流與低語境交流。高語境文化在交流過程中更多依賴于交流雙方共享的文化背景、習俗規約和交際發生情景，較少地出現顯性語碼，信息傳播過程中更多的信息負載于社會環境與情境當中，或內化在個人身上，只有極少數處于清晰、被傳遞的編碼信息中。而低語境文化在交流中主要依靠的是語言即顯性語碼來直接傳遞意義，其中顯性語碼負載著巨大的信息量，對于潛在的語境依賴較小。如圖1所示。

總之，高語境傳播相對于低語境傳播，較為經濟、迅速、有效且令人滿意。這兩種交流模式存在于所有文化之中，在社會長期交流發展過程中，不同的文化會對不同的交流模式表現出各自的偏好。因此，就很自然地形成了高低語境文化。霍爾在闡釋高低語境文化時，根據各自不同的交際行為方式指出亞洲文化及拉美非文化屬于高語境文化，其中中國、日本等國家為典型代表，而歐美文化居多屬于低語境文化，其中美國、德國等大部分西方國家為典型代表。此外，美國跨文化學者凱斯特（Jolene Koester）和勒斯蒂格（Myron W. Lustig）在《跨文化能力：跨文化的人際交往》中把高低語境文化及其交際特點進一步概括，如表1所示。

可見，高低語境文化各具特點，最為突出的表現是語言表達方式與交際取向的差異。處于高語境文化中的交際者，語言表達與交際方式內隱含蓄，人際關系緊密。交際中，盡量避免與對方產生爭執或不愉快，能夠照顧到對方的感受和面子，因此，交際中是以他人利益為導向的。這歸因于集體主義價值觀的取向，集體主義強調集體利益大于個人利益，個人利益要服從于集體利益。而低語境文化的交際者更看重自身價值的體現，在說話、處事中的目的是比較明確直接的，較少考慮交際對象的感受和面子。這種取向來源于個人主義的價值觀念，個人主義追求個人價值，個人權利優先于集體權利。

三、中西文化差異及文化表征分析

（一）游戲背景設定文化差異分析

《黑神話：悟空》以《西游記》為故事背景，在維持了原著設定的同時對其進行了第二次創作。游戲以西游故事中的孫悟空為原型，打破了以往文學作品中悟空的形象，將其身份進行了重新建構，給予人物角色神秘的背景。游戲以西游精神為設計內核，沿襲原著對各類細節的設定，對原著中妖怪、神魔形象也進行了演化和再塑造。在游戲中，依托濃厚的神話文化背景，玩家扮演的“天命人”來到亦真亦幻的東方魔幻世界，前往多個引人入勝又風格迥異的西游故地，再次譜寫前所未見的冒險史詩。在歷險的途中，玩家會受到濃厚文化的熏陶，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并引發強烈的文化認同。

因此，玩家如果了解原著，熟悉游戲背后的文化知識，那么在游戲過程中可以體會到更深層次的韻味。與高語境背景下的《黑神話：悟空》相比，一些游戲的風格是輕松直接的，像《俄羅斯方塊》，幾乎不存在語境一說，玩家可直接上手。又如以反恐故事為背景的《反恐精英》系列，玩家可以迅速進入游戲，體驗游戲的樂趣。事實上，市面上也仍存在許多網頁游戲，畫面粗制濫造，上手簡單，被稱為“摸魚神器”，這些游戲往往通過一個十分簡單的方式來交代背景，描述常是寥寥數語，然后直接進入到游戲的固定套路中。但是隨著電子游戲的迅速發展，一些高品質的游戲也并不滿足于自己所處的低語境狀態，在游戲發布之后會花很大的精力去拍攝一系列的電影或者動畫等影視作品，對人物關系進行再構建和再塑造，通過深化故事情節來試圖拔高語境，獲得一定的文化深度，以此贏得玩家的關注和青睞。

（二）游戲人物形象文化差異分析

《黑神話：悟空》以孫悟空為主要人物形象進行了再創新和演變。《西游記》原著為孫悟空的形象塑造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并且其形象在不同的時期有著不同的演變和再塑造，孫悟空形象成為文化變遷的產物，體現出不同時期文化和社會的發展狀況。同時，對于弘揚和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這一形象也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在《黑神話：悟空》中，游戲在遵守原著細節設定的基礎上，對孫悟空人物形象以及西天取經的故事進行了再次的演化與創新，很多情節頗有深意，比如在游戲中，“天命人”是“神性”與“人性”完美結合的產物，他面對佛像，盤腿而坐，這偏離了大眾對于孫悟空英武形象的認識，曾經的野性與活力變為寧靜與沉思。這突出體現了中國文化“和合”的觀念，即天、地、人三者是合一的，而“合”又要求“和”，二者是統一的。這種精神不僅包括主體內部的身心和諧，還體現在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和諧上，這是“中和”的民族性格的表現。并且，《黑神話：悟空》將意境美貫穿于內容與形式之中，通過“以形寫神”讓人產生一種渾然天成的和諧美感。為了追求這種和諧的審美感受，游戲在線條與人物造型上講究圓融。其實，孫悟空形象在不同的動畫作品中交替出現的“猴性”“人性”與“神性”能達到一個統一的或者和諧的狀態，同時還達到一個指引人追求真善美的目的，這也是中華民族情感關懷的真實寫照。

由此可知，中國作為高語境文化的典型代表，游戲開發背景往往有著較多的文化內涵，相比于《俄羅斯方塊》及《反恐精英》系列等游戲，玩家為了達到游戲目的，完全沉浸在游戲當中，不受游戲背景和劇情等諸多因素的限制，持續感受游戲樂趣。游戲目的指向就是為了追求娛樂、刺激和趣味性，其背后的文化寓意相對單薄。可見，俄羅斯、美國等國家是低語境文化國家的典型代表。

（三）游戲存檔方式文化差異分析

《黑神話：悟空》中出現了一個最為典型的文化表征符號，即特殊的游戲存檔方式：“天命人”在存檔時，要走到神龕前插一炷香。焚香是一種中華民族的古老傳統，也是祭祀儀式中不可少的環節。如今，在傳統教派文化中，虔誠的焚香祈禱是必不可少的，這代表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折射出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

燒香儀式是古人溝通先祖和神仙的一種手段。在原始社會，人們使用木制和骨制工具，主要依靠狩獵和有限的種植為生，生活充滿不確定性。此外，頻發的火災、洪水和雷電等自然不可抗力因素，讓人們始終對自然保持敬畏，他們相信有一種神秘力量在掌管著天地運行，只有祭祀并獲得庇佑才能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據《儀禮·覲禮》記載，先秦時，古人會“祭天，燔柴”。通過燃香，人們向神靈傳達自己友好虔誠的態度。由于當時香料獲取困難，古人將之視為珍寶，他們相信通過燒香，可以向神靈或先祖傳達敬意。

《黑神話：悟空》體現出高語境文化的典型特征，簡單行為的背后蘊含著很深的文化內涵和指向，上香的行為代表著對神靈的敬畏，也是對執行完任務后持有的一種虔誠向善行為的展現，更是對于真正西去取經孫悟空的禱告，此行為背后的文化內涵引發玩家深思。相反，對于西方國家的一些游戲，其存檔方式簡單且機械，形式往往是具體化的技術操作，跟游戲內容沒有太多關聯。

（四）游戲建筑元素文化差異分析

《黑神話：悟空》中出現了眾多本土文化符號，游戲場景的靈感大多來源于中國古代文化建筑，其中有天津薊縣的獨樂寺、山西晉城的玉皇廟、朔州的崇福寺、隰縣小西天、五臺山佛光寺等。建筑是人類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的結晶，以獨有的形式展現出民族韻味與時代特征，可以說建筑是一種物質化了的民族精神。中國傳統建筑作為傳統文化的物質載體，外顯的是其實際的功用，內含的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底蘊。游戲中再現了《西游記》原著中很多經典元素，還有眾多細節豐富的對佛教、道教、神話的引用。

從空間布局來看，中國建筑屬于封閉的群體空間格局，在地面平面鋪開，展現的是一種“整體美”。裝飾從整體著眼，主要通過數重進深的群體組合來體現，在追求實用性的同時也竭力達成裝飾的一致性。在此基礎上，形成了對意境的追求，側重于從整體上進行感知。而西方傳統建筑具有獨體化和向上的空間意識，從直觀上可以瞬間把握空間格局，其裝飾手法重在突出表現個體，可識別度高。以中西方古代建筑的柱子為例，中國古代木柱的形體是與其他構件緊密結合共同形成的縱橫拉結的整體。然而，古希臘古羅馬的遺址上存在著作為獨立實體的柱子，形成了對柱子的單獨審美。

霍爾認為，集體主義與個人主義和高低語境文化也有不可忽視的聯系。集體主義更看重集體的作用，而個人主義追求個人價值并且目的性比較明確直接。與高低語境文化特征相對比，可以將高語境文化與集體主義、低語境文化與個人主義進行捆綁。屬于高語境文化的國家，強調集體身份大于個體身份，集體的需求高于個體的需求，主張個體從屬于整體，顧全大局。作為高語境文化典型的代表國家之一，《黑神話：悟空》中建筑元素文化突出體現集體主義的價值取向。相反，屬于低語境文化的西方國家強調個人身份要重于集體身份，個人的權利要優先于集體權利，絕大部分西方國家都崇尚個人主義，注重自我價值的實現。

四、結語

隨著電子游戲成為中國傳統文化傳承和發揚的重要載體，具有中國民族特色的游戲無論在內容上還是表達形式上，都具有很大的創作空間。在內容上，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資源值得進一步挖掘、開發和利用，在文學作品中有很多富有奇幻和神秘色彩的民間傳說以及神話故事。游戲產業可以利用這一優勢，將電子游戲與中國傳統文化相融合，在給玩家帶來良好體驗的同時，將中國傳統文化發揚光大。在表達形式上，中華民族有著豐富的文藝表達形式，如戲曲、建筑、書法等，這些不同的藝術表達方式可以為游戲帶來靈感，激發游戲創作者及玩家更多的思考和想象。中國的游戲需要找到一條與文化相融合的發展之路，竭力培養玩家對于中華民族的文化認同感，增強文化自信，在提高玩家審美及體驗感的同時，提供一個全新的精神寄托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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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趙君（1990.12-），女，漢族，山西長治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跨文化交際、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