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
親愛的Miss劉:
好久不見,見信如面。
您知道嗎?長大后我就成了你。二十年過去,您也該到知天命的年紀,但在我心里,您沒有滄桑,永遠都是年輕的模樣。
那年,14歲的我在一所簡陋的鄉村中學讀初三,您成了我的英語老師。那時候,您也就二十七八歲,中等身材,總愛扎高馬尾,果斷干練,眼神犀利。
師專英語系畢業的您講得一口流利的口語,板書瀟灑飄逸,簡直令我們這群農村孩子佩服得五體投地。您不但課講得精彩絕倫,管理班級也無人能比。
還記得您的口頭禪是“啥意思”。每當有調皮的同學交頭接耳,不注意聽講,破壞課堂紀律,您就會停下講課,目光嚴厲地掃視整個教室,說出那三個字:“啥意思?”三個字一出,如寒光閃閃的利刃出鞘,再調皮的同學也會乖乖聽課,課堂頓時變得安靜有序。大家對您又怕又服氣。
初一初二英語學得云里霧里,總在及格線附近徘徊的我,自從聽了您的課,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英語成績突飛猛進,極大增強了我的自信心。您看出我的怯懦自卑,為了鼓勵我,每次學校訂閱的《英語學習園地》拿到手,您總是讓我先睹為快,這份偏愛讓我溫暖又感激。
彼時,您的丈夫在遙遠的上海工作,您既要教課,還要照顧兩個年幼的兒女。但您從來未流露出任何疲態,您在講臺上閃閃發光的樣子照亮了那間低矮昏暗的教室,也激發了我成為一名教師的想法。
后來,我從師范學院畢業,回到母校,和您做了同事。我教語文,您依然教英語。初登講臺的我青澀忐忑,面對學生,眼神閃躲,語無倫次。您言傳身教,我慢慢找到了自己的講課風格,開始變得游刃有余。
我們做同事的第五年,您為了結束和丈夫兩地分居的生活,從單位辭職,去了遙遠的上海。年過而立,一切清零,重新開始,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關于您后來的故事我都是從別人那里輾轉得知——您住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全力以赴考研。苦心人天不負,您如愿考上了上海的某著名高校,然后留校任教。您成了那所鄉村中學的勵志傳奇,您的奮斗故事每一次被重復講述,都會在我心里泛起圈圈漣漪。
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優柔寡斷瞻前顧后的我決定勇敢一回。然后,我追尋您的足跡,去讀了心心念念的文學碩士。如今,在更廣闊的天空翱翔,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回頭看,輕舟已過萬重山。
親愛的Miss劉,我最后一次見到您,是您有事回單位,您站在校園里一棵開滿粉紫色花朵的泡桐樹下,穿著收腰的白色連衣裙,面龐清瘦,體態輕盈,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自信,時光似乎并沒在您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有些再見,再也不見。從此,我們就斷了聯系。
Miss劉,您未必知道,當年您對我的影響多么深遠。多年過去,我也活成了您的模樣,自信,勇敢,優雅,獨立。如今您在哪里?我很想站在您面前,把這些話親口告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