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星河

孩提時，我有許多美麗的憧憬，天真的夢。那時，我最喜歡看天上的星河。夏夜仰望那綴滿星星的夜空，我很想什么時候飛上天去，抓住天幕的一角輕輕一抖，讓這些明亮得耀眼的珠寶紛紛飛落下來，大概就因為這顆未泯的童心吧，一些別人認為是不算稀奇的事，在我，卻總要興奮得大喊大叫。

現在，我就又想叫喊了：最近，我真的看見了天上落下的星河——那明亮得耀眼的珠寶。

那是在汴京——開封。這個赫赫有名的宋代京都汴梁城，果真又一次牽下了天上的星河，讓無數次揣想過《東京夢華錄》中燈宵月夕的我，感到如此新奇和慶幸。

這種新奇有趣的感覺緣何而來？是因了那些盞燈，也因了那看燈的人，也因了那掛燈的街。

先說那街。汴京的街，古今相映成趣，一片繁榮。路這廂，高高聳立起一幢幢現代化大樓；路那廂，則一色是明清風味的木柱木門木柵，特別是那雕鏤朱漆的木窗欞，很能教人想起白話小說中所寫的布衣小帽的“市井人家”。

且說那人。也許正月正是“閑月”吧，不大的汴京城竟擁集了這么多的“閑人”。緊挨著相國寺的小商品市場，天天人頭攢動，熙來攘往，還真像升平鼎盛的北宋“相國寺萬姓交易”的盛況呢！

再說那燈。汴京城名不虛傳，而汴京人也果有奇術異能！你看那一盞盞巧奪天工的彩燈，真個是收盡了祥云五色熒煌炫轉，那千百盞爭奇斗俏的燈，一一地當街密密地排列開來，交相輝映，金光四射。近近地看，真是千姿百態，大放光華，直教人眼花繚亂；遠遠地看，只見高高低低，五顏六色，飛旋流轉，閃閃爍爍，道它是銀河垂地，一點也不夸張。不信的話，此時你抬頭望望中天，平日如練的素月，也悄然失色，端端地消淡了很多光華。

興盡欲歸時，在長街的拐角處，卻又見到了一幅教我怦然心動的景象—— 一間小木樓的門窗呀地一聲啟開，一根長竿軟軟地伸將出來，竹竿頭上，滴溜溜地懸了一盞八角宮燈，那宮燈雖小，卻玲瓏剔透，做工也極精致細巧。一時間，我沒看清燈壁上那悠悠旋轉的花卉圖樣，只覺得像飄過去一簇飛花，一團流云……

午夜，我果然重溫了少年時的夢——我見那閃閃爍爍的星星，從天河里飛濺下來，變成了“燈雨”，灑落在汴京城……

（本文入選2018年浙江高考語文試卷，文章有刪減）

葉文玲，當代小說家，電影編劇，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代表作品《葉文玲文集》，浙江省作家協會名譽主席，曾為中國作家協會主席團委員，第六、第七、第八、第十屆全國政協委員，第九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主席團委員）。被聘為浙江大學、浙江傳媒學院、洛陽師院等高校的兼職教授，作品字數達1000余萬。

《意林》：文章稱開封為汴京，有何用意？

葉文玲：汴京是開封的古稱，那個燈會，古意盎然，恍然回到了宋人話本中，所以，就用了“汴京”二字。在燈會中，別有一番別處難以得見的古城神韻和京都風光。

《意林》：文章的寫作初衷和創作緣由是什么？

葉文玲：身居中原二十年，我卻未曾造訪過開封。我只是在宋人話本中見識過汴梁的盛世繁華，只是在《東京夢華錄》和北宋文人的詩詞中，揣想過東京的燈宵月夕。因此，這次能目睹這有悠久傳統的元宵燈會，便覺得十分新奇和慶幸。散文開頭講了我兒時的想象，對星河的喜愛，都是我切實的情感表達。

《意林》：請談談創作對您的人生意義。

葉文玲：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寫作，后來從事了很多工作，但寫作始終伴隨著我，可以說寫作就是我人生的意義，我也希望更多的人愛上文學寫作，美是文學的生命，文學是我的生命；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會為文學奮斗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