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盯上了我們家

盧金聰

一

劉輝是一名警察，這段時間正負責調查一起重大案件。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劉輝的妻子小蕓要生孩子了，為了照顧小蕓，劉輝只得向局里請了假。即使在家，劉輝也沒閑著，他一邊照顧小蕓，一邊通過網絡與同事們進行線上辦公，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這天上午，正在網上辦公的劉輝忽然聽到廚房傳來一聲巨響，同時還伴隨著小蕓的一聲尖叫。劉輝立馬沖向廚房，一進去他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火藥味。只見廚房里，驚魂未定的小蕓蹲在角落里，一只手捂著耳朵，一只手指著地上的一串炮仗說：“剛才不知道是誰從窗外扔進來一串炮仗，嚇死我了！”

劉輝趕忙上前安撫小蕓：“別怕，這不快過年了，一定是哪個熊孩子亂扔炮仗玩呢。”嘴上這么說，其實劉輝的心里擔心得不得了，這到底是誰干的好事？哪有人把炮仗扔到人家里的，要是把小蕓嚇出個好歹可怎么辦？這事雖說就這么過去了，但劉輝總覺得有些蹊蹺。

晚上的時候，劉輝準備去小賣部買包煙，他剛出門沒一會兒，就接到了小蕓的電話。電話那頭響起了小蕓幾乎帶著哭腔的聲音：“老公你快回來！有人正拼命敲咱家門，我問是誰，那人也不回答，我不敢去看貓眼。”

劉輝聽了火速往回趕，到了家門口，沒發現什么可疑人物。劉輝進了屋，小蕓一見到他就撲進了他的懷里，哭著講了剛才發生的可怕一幕。

劉輝前腳剛走，就有人來敲門，起初小蕓還以為是劉輝忘了帶什么東西，但轉念一想，丈夫身上帶著鑰匙，而且一直都有按門鈴的習慣，那么敲門的是誰？小蕓壯著膽子向門外問了好幾聲，可門外那人非但不回應，反而敲得更響了，甚至開始撞門。小蕓嚇得不輕，于是趕緊給劉輝打電話，就在通話時敲門聲停止了，過道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沉重的腳步聲？劉輝憑著多年的辦案經驗推測，敲門的應該是個體重超過六十公斤的成年人，這就排除了小孩子惡作劇的可能性。而且那人專門趁劉輝不在家時敲門，顯然在暗中觀察著劉輝的行蹤。再聯想到今天上午有人向廚房扔炮仗這件事，劉輝后背不禁一陣發涼，難不成有人暗中盯上了自己家？自己曾抓過不少罪犯，被人怨恨也不奇怪，看來自己要加一萬個小心了。

第二天一早，劉輝前往小區的監控室查看監控錄像。由于這個小區各項設備老舊，劉輝家附近的監控攝像頭已經損壞，只有小區正門的攝像頭正常。劉輝只能通過正門的監控錄像一一排查可疑人物，忽然，他注意到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出現在昨天上午十點二十四分的監控畫面里。這男子手里拎著一個黑色的包裹，鬼鬼祟祟地在小區附近來回溜達，還時不時往劉輝住的那棟單元樓望去。監控拍下了那人的臉，劉輝湊近細看，一眼就認出來了——林國斌。

二

林國斌是幾年前劉輝抓過的一個小偷，此人在逃竄過程中還劫持了一名人質，因此劉輝對他印象很深，難道這一切是他干的？

劉輝知道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不能輕易下結論，但林國斌的出現還是讓他嚇了一跳，看來就是他了。接下來的日子里，劉輝像個保鏢一樣時刻守在妻子身邊，家門口一有什么風吹草動，他都會高度警惕。好在，家里總算沒有再出現什么奇怪的事。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除夕這一天。晚上七點，劉輝正在家里忙活，忽然發現家里客廳靠門的地有一個信封。奇怪！之前掃地的時候還沒有。劉輝以為是小蕓掉的，于是撿起信封問小蕓：“這是你的嗎？”

小蕓一臉茫然地搖搖頭，劉輝打開信封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信封里有一張紙，上面用紅筆寫著一個大大的“死”字。

看來這封恐嚇信是被人從門縫里塞進來的。劉輝頓時怒火中燒，他披上外套就向門外走，一旁的小蕓攔住他問道：“老公，你這是要去哪里？”

“去小區的監控室。”劉輝說。

“之前你不是說我們家門口的監控壞掉了嗎？”

劉輝嘿嘿一笑說道：“前段時間我讓物業把那個監控修好了。我去去就回，你在家里把門窗鎖好，不管誰敲門都不要開，一有情況就給我打電話。”

外面正飄著鵝毛大雪，劉輝縮著脖子在齊膝深的雪地里艱難行走。走著走著，劉輝忽然聽到從后面傳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那人一路跟著自己。劉輝意識到自己被人跟蹤了，但他依然從容不迫地向前走，同時留神聽后面的動靜。當來到一棟單元樓前時，劉輝順勢拐了過去，然后貓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等那人過來。沒一會兒，那人果然出現在拐角處，在幽暗的路燈下，劉輝看清了那人的臉，正是林國斌！

劉輝上前一把將林國斌按在墻上，質問他：“你一直跟著我干什么？為什么來我家附近轉悠？”

林國斌掙扎著喊道：“劉警官，您誤會我了，我跟著您并沒存什么壞心，我是來給您送禮的。不信你打開包看一下。”

送禮？劉輝將信將疑地打開了林國斌的包，只見里面裝著一條好煙和兩瓶好酒。見劉輝一臉詫異，林國斌講出了其中緣由。

原來，幾年前還是竊賊的林國斌為了躲避警察的抓捕，慌不擇路跑進了一家商場。眼瞅著警察追了過來，林國斌一急竟掏出刀子劫持了一名人質，打算與警方來個魚死網破。這些警察之中就有劉輝，劉輝示意其他警察后退，然后孤身一人走到林國斌面前勸他自首。經過劉輝兩個小時的耐心勸解，林國斌終于被說服了。在監獄里，林國斌每每想到這件事，心里都一陣后怕：當初若沒有劉輝的耐心勸解，自己指不定會干出什么傻事呢，后果將不堪設想。所以一出獄，林國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感謝劉輝。他買上禮品，打聽到了劉輝的住址，可到了小區門口，他又想到快過年了，自己一個服過刑的人去家里拜訪，人家會不會不高興？他只好在劉輝家附近徘徊，指望著劉輝出門時自己再單獨把禮品送給他。可誰知劉輝這段時間成天閉門不出，一直沒機會碰上。

聽到是這么一回事，劉輝松開了林國斌，問他：“這么說最近敲我家門，往我家扔炮仗、塞恐嚇信的不是你嘍？”

林國斌一聽就叫起來：“您可是我的恩人啊，我怎么可能做這種事呢！”

劉輝仔細一想也對，妻子小蕓曾說她聽見樓道傳來可疑人沉重的腳步聲，說明此人體重不輕，而林國斌身材瘦小，顯然不是他干的，看來自己誤會他了。劉輝不好意思地笑笑，向林國斌道歉。林國斌也并不計較，笑著說道：“沒事沒事，誤會而已。”說完，他便把手中的禮品硬往劉輝手中塞，可劉輝說什么也不收，他對林國斌說：“你的禮品我不是已經收到了嗎？”

林國斌聽了不解地問：“你收到我什么禮品了？”

劉輝微笑著說道：“能看到你重新走到正路上，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這對我們每個辦案人員來說就是最大的禮品啊！”

林國斌聽了十分感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便緊緊地握住了劉輝的手。末了，林國斌向劉輝鞠了一躬，便帶著禮品轉身離開了。

三

劉輝看著林國斌離去的背影，心里感慨萬千，但緊接著他又意識到，既然這一切不是林國斌干的，那會是誰呢？看來只有到了小區監控室才能知道。

劉輝來到了監控室，可是很不巧，值班的人不在，看不了監控錄像。劉輝只好原路返回，當他回到自己家附近時，遠遠地看見自家門竟然是敞開著的，一個身穿黑衣的人正站在梯子上面用工具拆著家門口的攝像頭。

壞了，小蕓有危險！劉輝想也沒想就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將那黑衣人撲倒在地上。那人發出了一聲慘叫，劉輝聽著這慘叫聲覺得很耳熟，他將那黑衣人翻過身來，頓時大驚失色，躺在地上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妻子小蕓！

“小蕓，怎么是你？”

小蕓用手捂著自己的大肚子痛苦地叫道：“不好了，剛才摔到肚子了……”

劉輝來不及多問，連忙把小蕓抱上了車，然后一腳油門就往最近的醫院駛去。可沒料到，車開到半路上竟然停住了，原來車輪陷進了一個雪坑中，任憑劉輝怎么踩油門，車子就是紋絲不動，這種情況得找幾個人把車推出雪坑才行。

劉輝四下張望，這大過年的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兩邊的店鋪也都緊鎖著大門。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在劉輝幾乎陷入絕望之際，從遠處駛來一輛閃著燈的巡邏車，從上面跳下兩名巡警，見了這情景，二話沒說就幫劉輝把車推出了雪坑。這一刻，從來有淚不輕彈的劉輝眼眶竟然濕潤了，他向著窗外的兩名巡警大聲道了謝，接著便駛向了醫院。

一到醫院，小蕓就被送進了手術室。經過一番手術，小蕓產下了一名男嬰，由于送醫及時，母子二人均平安。在病房里，劉輝望著憔悴的小蕓，此時的小蕓滿臉羞愧，向劉輝說明，家里發生的那一系列惡作劇都是她自導自演的，所以當她聽說門口的攝像頭已經修好時，立馬就慌了，想拆掉攝像頭，她天真地以為只要把攝像頭拆了，她就不會被發現了。

劉輝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問小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小蕓紅著臉講出了原因。原來劉輝平時忙于工作，經常不顧家，現在自己懷了孕，雖然劉輝請假照顧自己，但在家中劉輝還是忙于工作，這讓小蕓很不安，她生怕某天劉輝被一個電話叫走了，到時萬一自己要生了怎么辦？于是她自導自演了這些惡作劇，就是為了能讓劉輝牢牢地陪在自己身邊，幫自己度過產期。

聽了這話，劉輝心疼地握住小蕓的手說：“對不起小蕓，現在我向你發誓，以后我一定盡可能抽時間陪你。”

小蕓搖搖頭說：“不，以后你還是忙工作吧。剛才若沒有那兩個在街上巡邏的警察，若沒有大過年還在醫院值班的醫生，我恐怕已經沒命了。我這才意識到，原來我們平穩生活的背后，是無數個默默犧牲自己的人在守護著，而你也是其中的一個，所以我不會再強求你陪在我身邊了，況且……”說到這里，小蕓抱起了襁褓中的嬰兒微微一笑道，“況且我已經不再孤單了。”

劉輝的眼眶又一次濕潤了，他一句話也沒說，輕輕地摟過小蕓，一家人就這樣幸福地依偎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