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我狗命

張迪

葉佩佩養了一條柴犬，一次她在小區里遛狗，路過一片小樹林，見周圍沒啥人，就解開了小狗脖子上的繩索，讓它獨自去樹林里撒歡。

也是不巧，待小狗從樹林里出來，剛好從一個小男孩身邊路過，小狗和男孩的速度都很快，差點就撞到了。受到驚嚇的男孩放聲大哭起來，葉佩佩忙上前安慰，這一幕恰好被男孩的爺爺老孫看見了。

老孫走上前，拉過男孩，見孫子并沒受傷才松了口氣，大聲指責道：“遛狗要牽繩你難道不知道？看把孩子嚇的。”

葉佩佩紅著臉一個勁道歉：“對不起，它很乖的，從來不咬人。”

“遛狗都要牽繩，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不講規矩，豈不亂套了？”

老孫不留情面的斥責引來三三兩兩居民的圍觀，這就激起了葉佩佩的反感，她大聲說：“你這人有完沒完？我的狗不是沒咬到你孫子嗎？”

“你——簡直不可理喻！咬到就晚了！”

“咬到再說，我偏就遛狗不牽繩，你能把我怎么樣？”葉佩佩故意挑釁。

倆人是你一言我一語，周圍的鄰居好不容易才勸開他們。老孫對著葉佩佩遠去的身影高聲喊道：“你等著吧，早晚有你吃虧的時候。”

過了些天，葉佩佩家的小狗丟了，全家人出動找了好幾天，也沒半點音訊。家人都安慰葉佩佩，說小狗只是一時貪玩，玩夠了就會回來的。雖然如此，但葉佩佩總感覺小狗會出什么事。

一天，葉佩佩去垃圾分類亭扔垃圾，遠遠看到老孫正在倒廚余垃圾。分類員阿姨認識老孫，熱情招呼道：“還是您會養生，這個季節吃狗肉最好了。”

“誰說我吃狗肉了？”老孫不承認。

“當我不認識，這不是狗骨頭是啥？”

“瞎說，這不是狗骨頭。”

老孫走后，輪到葉佩佩去倒垃圾了，她好奇地問阿姨：“您怎么知道他吃的是狗肉？”

阿姨指著垃圾箱底部一堆吃剩的骨頭說：“我年輕的時候家里是開肉鋪的，這還區分不出來？吃了就吃了，還不承認。”

聽了分類員阿姨的話，葉佩佩心跳加速，再看那堆骨頭，怎么看怎么像自家的小狗。

回到家，葉佩佩左思右想，決定去老孫家問個究竟。葉佩佩的老公勸她說：“你這無憑無證的，人家肯定不會承認。你丟了狗，難道人家就不能吃狗肉了？如果你懷疑，可以調取他們家樓棟門口的監控視頻，看能不能發現什么。”

在監控室里，葉佩佩回看了一個星期的視頻，終于發現老孫牽著一只狗進了樓，此后再也沒有他牽狗出門的身影。雖說監控攝像頭不是高清的，但也能看出那條狗像是柴犬，黃毛白肚，短耳蓬尾。葉佩佩當下截取了這段視頻，沖到老孫家。

老孫開了門，見到怒氣沖沖的葉佩佩，吃了一驚。葉佩佩兜頭就罵：“老頭，還我狗命！”

老孫不明白葉佩佩的意思，皺眉問：“什么狗命？”

“你吃了我家的狗，別不承認。”

“我從來不吃狗肉，怎么會吃你家的狗？”老孫矢口否認。

“我有監控，顯示你前些日子帶了一條柴犬進了樓，后面就再也沒有牽狗出來過。這會兒我看你家沒有狗，狗呢？”

“那是我兒子朋友的寵物犬，暫時寄養幾天。前些天已經被它主人用黑色狗包帶走了，不信你去看監控。”

再去調取監控，葉佩佩就知道上了當，每天提著黑色包包進出樓棟的人不少，這能說明個啥？她又回去找老孫，老孫就是不承認那條狗是葉佩佩家的，更不承認吃狗肉，還說葉佩佩是因為遛狗不牽繩之事懷恨在心，伺機報復。葉佩佩傷心地直流眼淚，憤憤不平地想，總有一天她要讓老孫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過了些天，葉佩佩的婆婆抱回一只白公雞，說是在十九棟樓下面的灌木叢里抓來的，若是能找到失主就還回去。

若是平時，葉佩佩肯定讓婆婆放到物業去，只是這只雞，看來看去，有點像老孫家養的寵物雞，而且十九棟不就是老孫住的樓棟嘛。“還回去干啥？誰讓主人不看好。”葉佩佩沒好氣地說。

瞧著葉佩佩的態度，婆婆有些摸不著頭腦。

下午，老孫老兩口就找上了門，原來這只雞是老孫上小學的孫子養的。因為尾巴又大又翹，身姿形似元寶，因此也叫元寶雞。丟了雞，老孫忙去物業看監控，發現在灌木叢啄食的元寶雞被一個騎電瓶車的老太太捉住帶走了。他們順著電瓶車輪胎印，找到了葉佩佩居住的樓棟，在單元門口，又剛好看到葉佩佩婆婆正在停放電瓶車。

電瓶車有個藍底白碎花的擋風罩，很是顯眼，老孫一眼就認出來了，忙問：“請問，你上午是不是在十九棟門口撿到一只雞？”

葉佩佩婆婆倒有些難為情，回道：“是啊，我看附近沒主人，準備帶回家給孫子玩幾天。”

老孫長舒一口氣道：“這是我家丟的，我有平時拍的視頻為證。”

葉佩佩婆婆倒也客氣：“不用看了，多大個事，是你的就拿回去，你跟我回家去取吧。”

上了樓，葉佩佩開了門，婆婆問她：“佩佩，白公雞呢？人家主人來接了。”

葉佩佩回身指著飯桌上的一鍋雞湯冷冷回道：“燉了。”

聽聞元寶雞被燉了，老孫氣得差點腦溢血發作，吼道：“不是你家的雞你也燉？你是什么人啊。”葉佩佩不甘示弱回嘴道：“不是你家的狗你不也吃得只剩下骨頭？再說你家的雞干嗎不拴好，由著出來亂晃，有沒有公德心啊？”

老孫看了看葉佩佩，想起之前發生的事，面色復雜，最后深吸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道：“你說我吃了你家的狗，可你也燉了我家的雞。這個品種的寵物雞價格不比柴犬低，冤家宜解不宜結，算了算了，兩清了。”說完拽著老伴兒扭身就走。

老兩口懊惱地回到十九棟門口，卻發現物業工作人員抱著他家的元寶雞來找失主。原來葉佩佩并沒有燉雞，而是將元寶雞送到了物業公司，桌上那只雞是她從菜市場買來的。

老孫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些難過，葉佩佩這女人跟自己一樣是個暴脾氣，但心并不壞，怎么兩個挺好的人關系鬧得這么僵呢？

正當老孫想著要不要去解釋的時候，葉佩佩親自找上門，不過這次她不是來索要狗命的，而是來送小狗崽的。

“對不起，昨天晚上我家柴犬回來了，還領回一堆小狗崽，原來她躲起來當媽媽去了。我之前錯怪您了，向您道歉，這只金色的小狗就作為我的補償吧。”葉佩佩誠懇地說道。

老孫剛要推辭，孫子跑了出來，接過葉佩佩手中的小奶狗，高興地說：“真漂亮，我早就想養一只小狗了。”

老孫瞪眼道：“哪哪都有你，到頭來還不是我幫你養。”

葉佩佩問老孫：“我明明見到您倒了狗骨頭，您為啥不承認吃了狗肉？就因為您一直不承認，所以我才認定您吃了我家的小狗。”

老孫難為情地笑道：“前些日子因為兒子加班太多，所以買了些宰好的狗肉，燉給他補補身體。之所以不承認，還不是怕你們愛狗人士罵我嗎？”

此后老孫經常出來遛狗，也漸漸愛上了狗。他和葉佩佩成為小區文明養犬聯盟的活躍分子，不遺余力地宣傳文明養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