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嶺之南（組詩）

喜洲稻田

每一行水田間 都有一個對鏡梳妝女子

風過發尖 輕撫流動的水面

她們 一遍遍排練南國的舞蹈

為每一只駐足的水鳥 講述夏天

藍色的扎染 白族的阿黑哥

彩繪的圖案在白墻青瓦的海里游動

響徹山巒的歌聲 浪潮般襲來

喜洲粑粑 普洱茶 大面糕

連斟三道半杯茶

迎接遠方的客人

白族阿媽把一縷縷 青草和鮮花種在了我

頭上

我仿佛又重生了一次

再次遇見轉角樓 風吹稻田

水鳥望著遠處的一雙背影

聲聲啾鳴里 是清風明月的人間

再走茶馬古道

幾匹馬馱著高矮胖瘦的幾個人

沿著曲折的水泥路 想要重走一遍千年的

茶馬古道

風不是當年的風 雨不是當年的雨

茶樹不是當年的茶樹

江湖 不是曾經的江湖——

曾經那些烈酒滌蕩過的豪腸 他們馭趕馬匹

馱著古樹的老普洱茶 顛簸在云貴高原崎嶇

的山路上

餐風飲露 他們是江湖中傳說的馬幫

滇道的月亮 在他們

揮舞的刀光劍影上 閃耀寒光

他們在馬背上生息 繁衍 以馬易茶

馱起整個風起云涌的江湖

一米陽光酒吧里給陌生人的

祝福

喧囂的歌池中 她如此傷感

一個人輕輕舉起酒杯 一杯接一杯

看到她的時候 她就在那里

藍色吊帶 憂郁的眼神中

眼淚時不時 像米粒一樣流下來

我不敢與她對視 只是在歌手們

唱著我喜歡的老歌時 才用余光瞥著她

受傷 挫敗或失戀

我一葉障目地猜測著

她是游客 我是另外的游客

我們在同一個地點 幾個小時的不期而遇

這樣的理由 不足以讓我打擾她

一滴眼淚 掉進酒杯里

仿佛一只蛹 破繭成蝶

明天 我和她都要離開

陌生人 愿以后的每一天

你生命里 都會有一米陽光照進來

風來雨落客棧

清晨在雨中的迷霧和鳥鳴聲中 輕輕打開

風篩落了一地三角梅

風是慵懶 是自由

也是想起來就吹刮的麗江城

花縱情地開 隨意地落

雨 也歡喜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落在了王母娘娘的瑤池里

瓊漿玉液 灌醉了麗江

灌醉了 遠道而來的旅人

阿詩瑪的故鄉

億萬年前 這里或許是一片汪洋

奇形怪狀的石頭

鐫刻著魚類神秘的形狀

它們稱兄道弟 聚眾成林

高聳在紅色的高原上

熊熊篝火 酩酊了三月三的夜色

載歌載舞的阿詩瑪 婀娜多姿 嫵媚動人

搶婚的人心存歹念 將她劫走

山茶擲入溪中 溪水倒流

神箭失盜的地方 石林聳立

那是阿詩瑪的故鄉

不夜城麗江

華燈初上 流水潺潺 小橋上人頭攢動

光影流動中 仙氣縹緲的一定是麗江

流光溢彩的瑤池宴 各路神仙

歡聚于此

他們夜夜笙歌 忘卻了江湖的恩怨

放下了昨日的愛恨 情仇

也放下了執念 在此修仙

他們戴著草帽 背著劍

酒壺里灌滿了 甘醇的桃花釀

花海撫琴 每一根玄妙的琴弦

都讓緊繃的神經慢慢放松

每一曲悠揚的琴聲 都是高山流水的知音

鉆進身體的蛹

黃色 黑色 褐色 白色的

一條條 它們仿佛一下子鉆進了我的身體里

不停地涌動 我不敢出聲

看著它們 膽怯地后退

蠱 如何種進身體

迷惑和控制人的心智

這是個在月光寶盒里 藏了許久的秘密

千年苗寨 古木參天

人頭蛇身的神 在幽暗的森林

用他的靜謐 讓人屏住呼吸

不敢驚擾 垂直而上的三炷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