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供給：理論邏輯與提升路徑

0 引言

數字鄉村是數字中國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信息技術在廣大鄉村的廣泛應用，不僅有效彌合了城鄉之間的數字鴻溝，還為農村基本公共服務提供了均等普惠的接入機會，是促進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高效路徑[]。然而，鄉村社會中個體之間的數字能力和數字素養存在明顯不足。據統計，截至2024年6月，我國互聯網普及率達 78.0% ，從地區來看，我國非網民仍以農村地區常住人口為主，農村地區互聯網普及率較2023年12月下降了2.7個百分點，由此導致互聯網時代數字貧困農民群體的出現。村莊內部“數字貧困農民”與“數字富裕農民”在接收服務信息能力上的差異，最終導致數字鄉村背景下“服務鴻溝\"的出現。為了彌合數字服務鴻溝，學界相關研究大都從“供給側\"視角展開分析。方堃等3認為，數字鄉村戰略下農村公共服務體系的實質是政府運用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化理念、工具和規則，再造農村公共服務流程，以實現精準供給與智慧服務。沈費偉等4認為，現代信息技術正在塑造數字鄉村治理模式，應從傳統鄉村管理向數字鄉村治理轉變。然而，從“需求側\"視角探討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供給的研究相對缺乏。

研究通過轉換研究視角，力求突破現有研究從“供給側”角度研究的局限，著重從“需求者\"視角探討如何建構以數字貧困農民為中心的個性化服務供給路徑，最終建構個性化服務（供給側）與數字貧困農民（需求側）之間的良性互動關系。基于此，研究借鑒政治系統理論的“輸入一輸出\"模型，建構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供給的理論邏輯（見圖1），并提出地方政府未來努力的方向和突破口，以破解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的“最后一米”困境。

1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供給的理論邏輯

戴維·伊斯頓5認為，政治生活可以被視為一個行為系統，該系統處于一個特定環境之中并受其影響，這些影響可能將系統的基本變量推向系統的臨界線。系統為了持續下去，必須采取措施予以緩和，同時系統還會對這種環境產生反作用。政治系統理論的基本前提是把政治系統和外部環境二元劃分，基于社會權威性分配價值研究政治行為之間的互動系統。政治活動就是政治系統和外部環境相互作用的循環過程[5]。政治系統和外部環境形成的作用過程可以分為“輸入一轉換一輸出一反饋”4個環節。盡管政治系統理論是分析政治過程的一種宏觀框架和工具，但該理論模型對探討“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供給何以可能”這個核心議題提供了重要啟發。為此，本研究借鑒政治系統理論的“輸入一輸出\"模型[5，建構以“數字貧困農民\"為中心“準確識別一動態匹配一高效推送一及時反饋”的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供給的理論邏輯。

1.1準確識別：實現個性化服務供給的前提

“輸入”是通過外部環境向政治系統提供的多元需求或支持來影響政治系統運行。現實實踐環境下，數字貧困農民成為互聯網時代個性化服務供給的弱勢端，也是多元需求的發起端。相關研究發現，農村基本公共服務存在供給與需求脫鉤的問題。為此，準確識別客觀環境并捕捉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需求是衡量數字服務能否落地的重要前提。個性化供給主體（地方政府）可以借助相關數字技術工具準確識別數字貧困農民的差異化服務信息需求，并對服務需求和服務類別進行分類管理、動態調整、優化過濾，把滿足其需求的服務信息傳遞給數字平臺和職能部門，進而提升服務供給主體識別數字貧困農民服務信息需求的能力。此外，應關注很少接觸甚至不接觸移動互聯網的數字貧困農民，地方政府可以通過實地訪談和問卷調查等線下路徑精準了解數字貧困農民對公共服務的多元化、動態化需求，為實現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供給提供基礎。

1.2動態匹配：實現個性化服務供給的關鍵

“轉換”是政治系統將環境中的多元化需求（由參與者的需求經結構機制與文化機制過濾后形成）與支持整合，通過決策過程轉化為權威性輸出的動態環節。數字鄉村建設背景下，數字鴻溝的存在導致大量數字貧困農民無法享受公平的服務信息，長期存在數字服務供給側與數字服務需求側之間明顯的張力，彌合這種鴻溝是解決個性化服務供給“最后一來”的關鍵一環。個性化服務供給通過動態調整和匹配來理順供給側與需求側之間的服務關系。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技術為數字貧困農民的服務信息供給提供契機，通過聚集、整合不同領域的資源要素，與數字貧困農民主體的異質性需求進行對接[7]。服務信息需求數據打破了傳統意義上的地域、空間、數量等方面的限制，利用互聯網平臺轉變服務形式、創新服務內容，達到匹配性和精準性8。基于農民日常生活中的消費、聊天、行動軌跡等大數據信息，平臺算法能夠初步分析和挖掘數字貧困農民的服務信息需求及其真實表達，從而快速計算出數字貧困農民對服務信息需求的類別、數量、成本等方面的真實情況，同時對各類數據、信息進行實時監測、動態更新與調整優化，從而實現服務供給側與數字貧困農民需求之間的動態匹配。此外，以區塊鏈“不可篡改”“可追溯性”的技術特性為支撐，可以全過程實時追蹤數字貧困農民的服務訴求和服務數據的變化，將區塊鏈技術與大數據平臺相結合，從而有效解決需求匹配機制的信任問題，確保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動態匹配的平穩運行。

1.3高效推送：實現個性化服務供給的目標

“輸出”指通過政治系統對服務需求進行轉換，進而滿足數字貧困農民對個性化服務的需求。按照個性化服務的推送機制來看，服務輸出不僅可以解決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最后一米\"落地難題，而且能優化政府部門服務供給模式。傳統意義上，地方政府更多地采取自上而下的需求識別方式，基于決策者對民眾服務需求研判的基礎上，解決公共服務供給難題。然而，將服務需求方排除在外的策略往往導致決策者認知和民眾需求相脫節。服務信息供給主體在運用數字技術工具實現公共服務信息供給側與數字貧困農民需求之間的動態匹配基礎上，依托數字化手段打破傳統服務供給模式的壁壘，打造“掌上辦事”服務新模式，實現服務一站式集成、精準化供給、智慧化體驗，主動預測和推送服務，智能推送數字貧困農民關注度高并與其相關的信息，借助共享平臺和數字基礎設施有效地將數字服務項目推送給數字貧困農民。應當注意的是，在人工智能算法沒有達到強人工智能狀態之前，算法依然無法對服務信息的內容做出價值觀判斷，這便需要專業人員對算法推薦內容進行二次把關，保證推送服務的質量。

1.4及時反饋：實現個性化服務供給的保障

“反饋”是政治系統輸出的政策或決策作用于環境后，通過環境對系統成員需求與支持的影響，重新形成新輸入（需求與支持）的動態循環過程。服務成效的及時反饋是檢驗服務信息能否滿足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需求的標準，也是評估與衡量服務信息供給流程科學性和合理性的有效契機。及時反饋是一個促進個性化服務供給側持續優化的循環過程，數字貧困農民通過數字平臺讓地方政府了解自身服務信息訴求，并對服務信息供給進行評價，幫助服務提供者快速適應數字貧困農民需求的變化，確保服務的準確性和有效性，進而促進政府職能從管理向需求回應的轉變。通過數字技術分析、研判數字貧困群體個性化服務的反饋信息，地方政府能夠更準確地了解該群體的具體需求和對公共服務的滿意度，及時調整和優化“輸出”的行動和政策。及時的服務反饋可以增強政府與數字貧困農民之間的互動，建立信任關系，提高政策的接受度和執行力；有助于提升地方政府供給個性化服務的效率和質量，確保服務資源的有效利用，提升鄉村治理的科學性和精準性。

2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供給的提升路徑

盡管以“數字貧困農民”為中心的4個實踐閉環能夠強化捕捉“個性化服務需求者”的需求、優化服務的匹配機制、暢通服務的推送機制、健全科學有效的反饋機制，但是為數字貧困農民提供個性化服務仍存在很多問題。例如，數字基礎設施限制導致數據收集不夠全面且分析不夠深入，對農村居民需求的識別不準確；經濟發展水平、地理位置、人才資源等方面的約束，導致個性化服務難以匹配；技術和人力資源的限制，導致個性化服務推送可能存在延遲，無法及時響應數字貧困農民的需求變化；農村地區信息傳播和反饋缺乏跨部門、跨層級的信息共享和協作機制，導致數字貧困農民的訴求難以及時傳達給決策者，農民在服務成效反饋中的參與度不高。為了解決這些潛在的現實問題，地方政府應以精準個性化服務供給為運行理念，從強化數字服務清單的精準理念、改進政府相關部門的識別能力、激活數字貧困農民的參與能力、完善數字技術平臺的算法能力、優化政府相關部門的反饋機制等5個實踐提升面向，最終建構供給側與需求側之間的良性、動態服務關系。

2.1強化數字服務清單的精準理念

在宏觀層面，精細化理念有效促進了公共服務資源分配的均衡化；在微觀領域，精細化服務供給體系面對層層疊加的行政壓力，往往容易脫離村莊及村民的實際需求，導致“公共服務弱化”[9。為了平衡“技術理性”和公眾需求，秉承“以人為本\"的核心發展觀，政府需要以“精準化”為理念推動數字貧困農民的個性化服務供給。為此，需要政府主導聯合多方主體，利用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現代信息技術手段，在保障服務的公共性和整體性的同時，更加注重服務對象的個性需求。這要求政府在頂層設計和生產過程中，將上層構想落實于底層實際需求，強調公共服務的供需匹配，實現公共服務管理的精準化、個性化和均等化。數字技術為公共服務的精準化供給提供了技術支撐，實行數字貧民的個性化需求數據化、公共服務供需交付的流程算法化、公共服務供給平臺化[\"，包括整合建立政府綜合性管理信息資源平臺、建立電子政務交互機制、通過互聯的網絡平臺調動公共服務資源等，遵循服務主導邏輯，強調服務提供過程中與公眾的有效溝通和反饋。此外，鼓勵公眾參與服務項目的決策和評價，降低公共服務供給與需求不匹配帶來的資源浪費、資源錯配等問題，以實現個性化公共服務供給的切實落地。

2.2改進政府相關部門的識別能力

地方政府應主動學習數字技術，有效推廣網絡技術應用知識，借助政府網站、地方電視臺、微信公眾號、手機APP等多元技術策略，促使數字貧困農民了解服務項目，并豐富數字貧困農民知曉公共服務的供給渠道，搭建起數字貧困農民可以主動表達的渠道。同時，在數字貧困農民能了解到服務項目的基礎上，地方政府應主動借助服務信息算法機制，準確識別數字貧困農民的服務訴求。利用數字技術獲取的數據資源和實地調研獲取的數據，對數字貧困農民進行科學細分、精準定位及動態調整，幫助數字貧困農民在服務信息數據海洋中找到適合自己的服務信息內容，為實時匹配個性化服務信息提供技術保障。地方政府相關部門還應把地方財政數據和公共服務需求數據進行比對，分離出數字貧困農民的服務訴求，有助于構建政府服務資源、數字貧困農民的真實需求及政府供給能力之間的良性關系。此外，地方政府應對數字貧困農民需要的服務信息內容進行定期管理，以規避算法機制帶來的服務信息識別和匹配的單一化傾向，實現對數字貧困農民需求的多維度動態分析，破解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落地的“最后一來”困境

2.3 激活數字貧困農民的參與能力

數字貧困農民是鄉村社會中的數字弱勢群體。有學者引入主體自覺理論作為分析框架，強調從理念、認同、合作、責任等方面培育數字弱勢群體的自覺[]。為此，地方政府應采取配套措施，鞏固強化該群體的參與意愿，提升加人數字社會的意愿。首先，應強化信息基礎設施的投入，確保農村地區數字服務供給能力的硬件條件得到滿足。同時，要營造信息無障礙環境，對現有的數字服務平臺進行適老化和無障礙化改造。其次，應做好充足的前期調研，整合當地資源，有針對性地激活數字貧困農民的有序參與。例如，針對就業困難人群開展技能培訓課程和講座；為老年群體提供數字娛樂相關內容等。不可忽視的一點是，數字貧困農民對數字技術風險的疑慮。為此，政府要加大對農村地區數據安全的保護力度，推動下鄉的數字設備“技術向善”，落實信息設施安全保護制度，增強數字貧困農民的體驗感和信任感。

2.4完善數字技術平臺的算法能力

從整體上著，我國當前仍處于弱人工智能時代，盡管人工智能大模型等智能技術展現出強大的智能處理能力，但其在實際應用中仍面臨算法準確率、模型穩定性和可解釋性等方面的挑戰。為此，為了更好地為數字貧困農民提供個性化服務，需要優化數字技術平臺的算法機制。首先，利用數字技術對多渠道搜集到的數據信息進行整理分析時，要設置敏感詞匯和分類模型，在自動檢測的基礎上，由人工對合規性、匹配度高的數據進行審核、復核，以便及時識別、匹配數字貧困農民的具體需求。其次，為每個用戶建立個性化畫像，記錄用戶需求、偏好和行為習慣，更準確地預測用戶需求。同時，利用智能推薦算法動態調整推送結果，確保推送服務信息的準確性和及時性。此外，通過A/B測試和用戶反饋，驗證算法的效果，調整算法參數和模型，積極引入深度學習、自然語言處理等先進技術手段，不斷深化算法的智能化水平，提升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供給的精準度和穩定性。

2.5 優化政府相關部門的反饋機制

有效的反饋是政府輸出決策和行動的關鍵信息來源，政府部門應利用數字技術打通“由上而下”與“由下而上”的雙向反饋渠道。地方政府相關部門應通過問卷調查和深度走訪，掌握實現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供給后的成效反饋情況。問卷調查，即根據數字貧困農民的習慣和特點，采取網絡平臺發放開放問卷，了解服務信息供給的總體情況；深度走訪，則著重了解數字貧困農民對服務訴求的實際感受。基于此，形成定性和定量相結合的分析報告，總體評估服務信息供給質量、服務信息需求側的滿意程度、服務信息流程的科學合理程度等。調查結果能幫助地方政府準確掌握和回應數字貧困農民的真實需求。此外，為了保證反饋的多樣性和有效性，政府相關部門應簡化反饋流程、建立快速響應系統、強化府際協作、設計激勵措施等，從而確保反饋能夠直接影響服務改進，形成從搜集反饋到服務改進的閉環管理。

3結束語

數字貧困農民是數字鄉村建設中的邊緣群體。該群體應該如何納入數字鄉村建設中是重要的理論與實踐問題。在借鑒戴維·伊斯頓提出的“輸入一輸出\"模型的啟發下，研究認為，滿足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訴求應該遵循準確識別、動態匹配、高效推送、及時反饋等理論與實踐面向形成的閉環。在以新興數字技術推動鄉村服務轉型的背景下，地方政府在構建公共服務清單時，應借助新媒體和數字平臺搜集信息、捕捉需求、分類服務、調整更新，利用技術革新及其應用實現服務供給的動態過程，使鄉村治理的服務供給延伸到虛擬空間，再造服務流程，優化資源配置方式，進而提高數字貧困農民的個性化服務供給效能。然而，在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供給過程中，數字技術對農民信息數據的搜集、儲存、挖掘、分析與應用，存在著數據搜集不合理、數據投毒、數據泄漏等風險。此外，數字技術在應用過程中可能會出現技術人才短缺、數字鴻溝擴大、問責模糊、技術信任等問題。這些都是在未來的改革中需要規避的現實問題。

參考文獻：

[1]韓朝亮，孫旭.數字鄉村建設能否實現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機制分析與實證檢驗[J].現代財經（天津財經大學學報），2024，44（9） ：3-19.

[2]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第54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EB/OL」.（2024-08-09）[2024-11-06].https ：//www.cnnic.net.cn/n4/2024/0829/c88-11065.html.

[3]方堃，李帆，金銘.基于整體性治理的數字鄉村公共服務體系研究[J」.電子政務，2019（11）：72-81.

[4沈費偉，諸靖文.鄉村“技術治理”的運行邏輯與績效提升研究[J].電子政務，2020（5）：58-68.

[5]戴維·伊斯頓.政治生活的系統分析[M]王浦劬，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6]徐亞東，張應良.宜居宜業和美鄉村建設下農村基本公共服務的優化：基于需求度和滿意度的IPA分析[J].農村經濟，2024（5）：110-121.

[7]陳朝兵，趙陽光.數字賦能如何推動農村公共服務高質量供給：基于四川省邛崍市陶壩村“為村”平臺的案例研究［J].農業經濟問題，2023（12） ：47-59.

[8]秦秋霞，郭紅東，曾億武．鄉村振興中的數字賦能及實現途徑[J.江蘇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23（5）：22-33.

[9]曹海林，任貴州.從“精細化”到“精準化”：鄉村公共服務供給的邏輯轉向[J].吉首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44（1）：141-149.

[10]王洛忠，徐成銘，趙陽光.公共服務精準管理助推新質生產力：作用機理與實踐路徑[J]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4，57（4）：10-16.

[11]沈費偉，胡紫依.主體自覺培育：推動數字弱勢群體參與數字鄉村建設的策略選擇[J].江蘇社會科學，2024（5）：134-143.

基金項目：2021年度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面向數字貧困農民的公共服務信息可及性研究”（21BZZ060）；廣州大學研究生創新能力培養項目“廣州研究\"項目“廣州市數字貧困農民個性化服務供給研究\"（GZYZ2024-052）。作者簡介：謝梅香（1999一），女，碩士生，研究方向：數字鄉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