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使命與曲藝的守正創新

2023年6月2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指出：“在新的起點上繼續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是我們在新時代新的文化使命。”新使命為文化工作指明了前進的方向，提供了根本遵循。

曲藝是極具中國特色的表演藝術，迄今已有2000多年的漫長歷史。作為獨立表演藝術形式，可追溯至唐代。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多元化藝術形式充斥著現代觀眾的精神生活，曲藝表演逐漸式微，遠離現代觀眾，甚至很多曲藝藝術形式僅作為非遺項目存在。

曲藝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組成部分，是源于中國本土、源于人民群眾的民間說唱藝術，見證了中華文明的發展，擁有強大的地域性、廣泛的受眾基礎，承載了人民的文化自信。新時代，曲藝應充分發揮其優勢，肩負起新的文化使命。但肩負新使命，靠墨守成規、囿于現狀顯然行不通，應隨著時代發展而革新，曲藝需不斷推進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切實地融于時代、融于現代觀眾，才能立足于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高度，不斷滿足群眾精神層面的美好生活需要，為推動文化繁榮發展、建設文化強國作出貢獻。因此，曲藝真正肩負起新使命，堅持守正創新是必由之路。

一、新時代賦予曲藝的新使命

（一）傳承發展，實現自身復興

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以“連續性、創新性、統一性、包容性、和平性”五個突出特性，科學概括了中華文明有別于其他文明的獨特性。這是文化自信的源泉，是新時代新的文化使命的基礎。

曲藝藝術源遠流長，是我國民間藝術瑰寶。在2000多年的發展歷程中，吸納、承載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諸多元素，體現了中華文明的五個突出特性。曲藝源起自先秦，于唐代走向成熟，至今仍活躍于民間，沒有消亡、沒有斷流，體現了突出的連續性；曲藝作為表演藝術，古往今來，都是在根據當時的觀眾審美、需求創作新作品，衍生出新形式，體現了突出的創新性；曲藝具有獨特的創演規律，從古至今“以說唱講故事”等特征和規律沿用至今，體現了突出的統一性；曲藝的發展可謂海納百川，在不同時期、不同地域，均迅速融合了當時、當地的社會、文化現象，體現了突出的包容性；曲藝作為表演藝術，形式幽默，宣揚和諧，是不同民族、族群文化間的潤滑劑，體現了突出的和平性。由此來看，新時代的曲藝更應秉持獨有的藝術特點，得到更好的傳承與發展。作為傳統文化的曲藝，自身的復興，就是在促進中華傳統文化復興；自身的繁榮，就是在助力社會主義文化繁榮。

（二）歌頌時代，引領社會風尚

在中國古代，曲藝承擔著傳播媒介的作用。藝人將英雄故事、社會新聞編成曲目或段子，在固定場所表演，既傳播了社會新聞，又承擔了教化民眾、傳遞主流價值觀的作用，例如“說書唱戲勸人方”是常用的定場詩中的一句，意思是說書、唱戲是勸導人為人做事要方正，體現了曲藝本身的教化作用。另外，在革命戰爭時期，曲藝以其短小精悍、編演快捷的優勢，發揮了“文藝輕騎兵”的作用。一段快板，一段評書，就把陣地上的英雄事跡迅速傳播開來，鼓舞士氣。

今天，大眾媒體與自媒體蓬勃發展，各類文藝作品燦若繁星，但越是在精神文化生活極大豐富的時代，越是需要曲藝這樣源于民間、源于傳統的藝術形式繼續發揮作用，以潤物無聲的方式、以新作品謳歌時代，弘揚社會主旋律。

（三）扎根群眾，豐富精神生活

曲藝源起于民間說唱，是早期的“草根”藝術，主要受眾很大一部分是勞動人民。無論表演形式如何演變、發展，曲藝表演都以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為主，善用方言俚語，善講民間見聞，是最接近民眾、接近生活的表演藝術形式。因此，曲藝作為人民群眾沃土中生長出的藝術之花，新時代更應該秉持為人民服務的初心，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創作更多優秀作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不斷豐富群眾的精神文化生活。

二、堅持守正創新是曲藝肩負新使命的必由之路

從曲藝的發展歷程、藝術特點和在當代的傳承發展來看，新時代肩負起新使命，必須堅持守正創新。

（一）曲藝的發展歷程體現了守正創新

曲藝是中華民族各種說唱藝術的總稱，是由民間口頭文學和說唱藝術融合發展后形成的。追溯曲藝的誕生、發展歷程，可以說是在不斷的“創新”中完成的。我國幅員遼闊，各地域、民族擁有自己的曲藝形式，以不同語言、不同風格展現，這些多樣的曲藝形式，是在漫長的歷史演變過程中，通過結合當地人的語言、文化、生活，不斷進行融合、創新形成的。

在這個不斷演變、發展的過程中，萬變不離其宗，曲藝也在“守正”。古往今來曲藝以宣揚英雄事跡為主，正因為有“說書先生”，許多英雄故事得以流傳。此外，曲藝特有的“跳進跳出表演”“一人飾多角兒”等創演規律和本質特征一脈相傳。因此，曲藝的發展歷程就是守正創新的過程。

（二）曲藝的藝術特點決定其必須守正創新

不同于戲曲藝術的“以歌舞演故事”，曲藝是“以口語說唱故事”。曲藝相較于戲劇而言，最大的區別就是，所有表演為敘事服務，而非塑造角色。例如，演員時而跳出來進行客觀敘事、時而又跳入角色進行扮演，一個演員可以同時扮演多個角色。以東北二人轉為例，二人轉有“千軍萬馬全靠咱倆”的藝諺，是指舞臺上“一副架”（一對搭檔）以唱、說、舞的形式完成整個故事的表演、扮演故事中全部角色，表演過程中男女角色還時而進行互換。這樣的藝術表現形式難免受到人物形象、表現形式的束縛，因此，在傳承傳統曲藝本質特征與規律的同時，必須創新，不斷以新形勢融入傳統表演。

（三）曲藝的傳承發展要求其堅持守正創新

曲藝是傳統文化的組成部分，常見的曲藝藝術形式均已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有的隨著傳承人的故去，后繼乏人，岌岌可危。這樣的藝術瑰寶應得到保護、傳承和發展。作為舞臺藝術，曲藝實現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最好方式是創作新作、翻新舊作，回歸生活、回歸觀眾。而無論是創作新作品，還是對舊作進行復排、改編，都應遵循社會主義文藝的基本規律，傳遞核心價值觀，然后才談到形式上的創新。因此，解決曲藝在今天的傳承與發展問題，需要守正創新。

三、曲藝堅持守正創新的實施路徑

為肩負起新使命，曲藝堅持守正創新，要“守正”而后“創新”，所謂“守正”，一方面是守住堅定的政治立場，守住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另一方面是守住本質的、科學的創作規律。“創新”則是內容形式、技術手段的創新，以及現代審美與傳播手段的融入。

（一）守思想意識之正，寫好新時代新故事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強調了“兩個結合”，特別是第二個結合，即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對曲藝在新時代堅持守正創新具有指導意義。文化屬于意識形態范疇，作為文化藝術，曲藝從古至今都起到了引領風尚、教化人民的作用，今天在意識形態領域仍起到重要引導作用。因此，對于曲藝創作者、表演者來說，守正創新，首先要守住思想意識之正。曲藝是社會主義文藝的組成部分，必須以馬克思主義思想為指導，堅持“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方向，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而后才是創新。

曲藝的創新體現在創作上，要做到選材新。曲藝創作講“小切口”反映“大主題”，波瀾壯闊的歷史、澎湃浩瀚的時代，都應從平凡人、平凡事著手。因此創作者應多挖掘紅色題材、社會現實題材中的典型人物、典型故事，以新故事謳歌時代、謳歌人民。即便是革命戰爭中的紅色故事，我們也可以通過一些創新的寫法，使其拉近與當代觀眾的距離。

例如，筆者近來創作的東北大鼓《四樹紅旗》，選材于遼沈戰役錦州攻堅戰戰場上，紅旗3分鐘內“三伏四樹”的故事，4名戰士前赴后繼用鮮血和生命捍衛紅旗不倒，指引方向。作品中的紅旗，既是戰場上指引方向的旗幟，也是新時代發展建設前進道路上永遠的旗幟。為了拉近與觀眾特別是小朋友的距離，創作時，筆者沒有立足于革命戰爭時代講故事，而是以一位來尋找當年戰友犧牲的老兵為線索，由老人引出這段故事。《四樹紅旗》守思想之正，創講述方式之新，以新視角講述了一個紅色故事、時代故事、中國故事。

（二）守傳統文化之正，注入新思想、新內涵

曲藝是傳統民間藝術，是傳統文化的組成部分。因此新時代曲藝創作應守傳統文化之正，即創作者、表演者首先要在自己的內心中樹立起強大的文化自信，洋溢起對中華傳統文化的熱愛之情。但是，傳承傳統文化藝術不代表全盤接受傳統價值觀和思想內涵，從創作表演來說，在繼承的基礎上，應為曲藝注入新思想、新內涵，使之與時代融合。這也是傳統曲藝在當代進行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有效手段。具體體現為“直接引用”和“借題發揮”的方法進行創作。

1.“直接引用”

“直接引用”是新作品創作中，巧妙運用一部分傳統作品的影子，以這樣的方式將傳統作品帶給現代觀眾。《草船借箭》是東北大鼓“三國段”中的傳統唱段，但是如果在晚會演出中直接演唱，顯得冗長沉悶，現代觀眾很難坐得住、聽得進。筆者在創作的東北大鼓《奶奶的夢里事》中，為展現當年東北大鼓演出的盛況，表達“奶奶”傳承傳統大鼓的希望，在整個反映“傳承”主題的節目中，重現了一段傳統《草船借箭》中的“扣調”，用最傳統的方式表現“傳承”主題。

2.“借題發揮”

“借題發揮”是指借用古代故事、典故，來創作具有時代內涵、時代精神的新作品。例如，筆者創作的曲藝小品《新太守來了》，是以《后漢書》記載的廉吏故事——“羊續懸魚”為基礎創作的，屬于廉潔文化題材。但是為了讓現代觀眾，特別是年輕人更好地了解作品思想內涵，這個小品用了詼諧幽默的東北喜劇小品風格，顛覆了傳統“羊續懸魚”故事的形象，為羊續、張懸、縣丞等古代人物賦予現代審美下的行為和語言，將傳統文化與現代審美、時代內涵融為一體，讓觀眾在笑過后引發思考。

（三）守創作規律之正，借鑒新手段、新方法

在新的起點上推動文化繁榮是新使命的要求之一，文化繁榮少不了文藝創作的繁榮發展，而曲藝的新作品創作是題中應有之義。曲藝創作應“守”其藝術規律之“正”，而后談手段、方法的創新。具體來說，就是先保證作品是曲藝，而非冠以曲藝之名的其他藝術形式，而后再進行手段創新、方法創新、形式創新。例如，曲藝表演以“說”和“唱”為主要表現手段，那么舞蹈和形體展現只能作為輔助表演，卻不能喧賓奪主，舞蹈、肢體表演多了，就成了“表演唱”；曲藝講究“一人多角”“跳進跳出”的表演方式，那么作品應以這樣的表演規律來進行創作，不能固化塑造每個人物，如果那樣寫，就成了戲劇。

在秉持曲藝傳統創作規律的基礎上，可通過借鑒新手段、新方法來進行創作。例如筆者在創作中，多次運用電影蒙太奇的創作手法，以文字描述的畫面形成“剪輯效果”，寄情于景。二人轉《互聯網+雞蛋》的創作中，在反映人物秋蘭欲對心上人大年表明心意，又不好意思說，很糾結的狀態中，用唱詞將“鏡頭”轉到窗外樹上成雙對的鳥，和成雙對的路人——“秋蘭抬眼往窗外看，樹上的鳥兒叫得歡；街上戀人成雙對，秋蘭偷眼看大年……”這樣處理，如同蒙太奇，節省了唱詞，畫面感又很強。

此外，新手段還包括現代舞臺技術的應用，例如舞美、道具、聲光電特效等。比如，東北大鼓《四樹紅旗》是一個由2個10歲的孩子演唱的作品，孩子立于舞臺明顯不夠“壓臺”，特別是駕馭紅色題材作品，顯然吃力。因此，除了現場四胡、三弦伴奏外，做了聲音特效和伴奏音樂，有效渲染了作品氛圍。還根據作品中的故事情節，特地對應著制作了LED視頻畫面，彌補了小演員舞臺表演的諸多不足。

（四）守觀眾需求之正，運用新技術、新媒介

觀眾之于曲藝來說，不僅是欣賞者，還有更深刻的意義：一是曲藝最初產生于民間，因觀眾需求而生、因觀眾需求而發展。例如，新中國成立前許多曲藝藝術形式都是“撂地兒”的民間藝術，表演者需要根據觀眾到場的實際情況以及需求“現掛”（現編詞兒），至今部分東北二人轉的表演仍沿用此模式。可見曲藝創作與觀眾的緊密程度。二是曲藝表演有別于其他藝術形式，觀眾是作品創作的一部分。曲藝的主要表現形式是說、唱，因此它的欣賞方式主要訴諸聽覺，即觀眾需要通過“聽”故事，來展開想象，進而通過想象在腦海中完善、補充演員的表演，因此觀眾的想象也是曲藝作品創作的一部分。基于以上兩點，曲藝創作必須“守”觀眾需求之“正”，即從觀眾需求、審美出發來創作。

除考慮觀眾本身的因素，還應考慮到時代發展的因素。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新媒體已成為當今受眾接收信息的重要平臺，曲藝作品的表演、傳播應運用好新技術、新手段，做到渠道上的創新。

新媒體有自己的傳播規律，受眾在使用新媒體時也有使用習慣，不是傳統曲藝作品制作成視頻直接傳到網上就能夠吸引觀眾的，而是需要針對新媒體和新媒體用戶的特點進行一度、二度創作。例如，手機觀看視頻有畫面較小的特點，就需要對作品進行視頻拍攝和制作時進行多機位拍攝、剪輯，而拍攝、剪輯的節奏要跟隨故事情節的發展和演員表演的節奏進行，讓觀眾通過手機觀看時，能夠很好地把握故事情節的發展，與演員表演產生共鳴。

此外，在曲藝作品創作時就應考慮到未來除了舞臺演出，是否要借助新媒體渠道進行推廣，在創作時就揚長避短，回避掉不適合新媒體傳播的弊端，而發揚適合新媒體傳播的優勢。例如唱曲類曲藝作品的創作上，很多曲牌曲韻悠長，而現代人生活節奏較快，傳統曲牌中太過緩慢的可以減少一些，多選擇一些腔調優美、節奏適中的曲牌，或者結合民歌小調自創的曲牌也可加入其中。例如，筆者在《互聯網+雞蛋》的創作中，考慮到作為新農村建設題材，這個作品將通過新媒體渠道進行推廣，而推廣渠道中很多事面向年輕人的，所以詞的寫作在遵循格律、轍韻要求外，力求時尚、明快。二人轉是曲牌連綴體的唱曲類曲藝藝術，曲作者除常用的靠山調、紅柳子等，還特地選用了“羊調兒”“打棗兒”等，并對“羊調兒”進行適當改良，使其更符合年輕觀眾審美。因此，該作品在新媒體渠道推廣之時，許多觀眾認為“好聽”“上口”，熟悉卻又跟以往二人轉腔調不同。

四、結語

總之，在新的起點上繼續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是宏偉的目標，是當代曲藝工作者應肩負的新使命，是為之奮斗的方向。我們應在堅持守正創新的原則下，不忘初心、堅定信念、繼往開來、勇于創新，推進中華曲藝在當代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發揮好曲藝的載體作用，賡續傳承、頻出佳作，讓古老的曲藝藝術在現代生活中重現光芒。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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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錦州市藝術研究所所長、副研究館員）

（責任編輯/陳琪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