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一場梅雨，盼一位來客

陸泠菡

位列“永嘉四靈”之首的南宋詩人趙師秀是宋太祖的八世孫，但他的仕途并未因家世而一帆風順。趙師秀寫詩推崇賈島、姚合，在寫詩過程中總是苦心雕琢，謹慎推敲，錘煉字句，詩中往往表現出一種清冷平靜的心境和自然淡泊的高逸情懷。

有一年夏天，江南梅子剛剛成熟，趙師秀約好友來家中手談對弈，到了約定時間后，友人卻并沒有到來。這天晚上非常安靜，草地里、池塘里傳來青蛙此起彼伏的“呱呱”叫聲，正等待友人的詩人內心不免有些焦躁。

此刻屋外正下著雨，想必道路十分泥濘，可能友人來的路上也遇到了些困難。詩人如此想著，沏上好茶靜坐著等待，又擺好棋盤，自己一個人研究起棋局來。可等到半夜三更，客人仍未到來，此時的他正為一盤棋局中的棋子存留感到苦惱，于是拿著棋子輕輕敲打著桌面。沒想到的是，因震動而落下的燈芯，在燃燒后成為了一朵漂亮的花形。詩人突然覺得這很有趣，于是有感而發寫下了這首《約客》：

黃梅時節家家雨，

青草池塘處處蛙。

有約不來過夜半，

閑敲棋子落燈花。

詩歌大意是：正是江南梅子成熟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被籠罩在雨中。在長滿青草的池塘邊，傳來了陣陣蛙聲。時間流逝，已經過了午夜，但是約好的客人卻遲遲沒有到來，我只能無聊地輕輕敲著棋子，沒想到油燈的燈芯被震落了，掉在桌上后燃燒成一朵漂亮的小花。

詩歌前兩句寫景，不僅通過景物交代了當時的環境和時令，還為我們描繪出一幅美麗的江南夏雨圖。梅雨季節，陰雨連綿，池塘水漲，蛙聲不斷，一切都是那么恬淡自然，和諧而又美好。但是或許正是這連綿的陰雨，讓友人受到了阻礙，到了半夜也遲遲未來，詩人對此也是深深的無奈。“處處蛙”既寫出了池塘邊蛙聲陣陣的場景，又“以動襯靜”，把詩人焦急等待的心境巧妙地折射出來。詩人是那么期待友人的到來，而友人卻遲遲不到，詩人內心不免孤獨落寞。這兩句詩，從視覺到聽覺，為我們展現了連綿不絕的雨。此起彼伏的蛙聲、遲遲未來的友人和孤寂等待的詩人。此時此刻，詩人是多么希望友人可以如約而至，一起賞雨下棋啊。

詩歌第三句傳遞出詩人內心的孤獨寂寞和悵然若失，就在窗外雨聲陣陣、池塘蛙聲一片、桌上燈光搖曳的時候，夜已深，人已靜，燈芯撥了一次又一次，但期盼的客人始終沒有出現，他是多么無奈而又焦慮。第四句的“敲”字極為精妙，讓人真切地讀出了詩人的復雜心境，從無聊到孤獨，從煩躁到失落，再用一個“閑”字展現出了內心的釋然，詩人獨自靜靜地敲著棋子，雖然友人久等不至，但靜靜地看著滿桌的燈花也讓他感受到幾分閑適，于是他陶醉于窗外之景并融入其中，找尋到了一種獨得之樂。

雨打窗欞，蛙聲陣陣，一燈如豆，閑敲棋子，趙師秀用極簡的筆墨讓我們感受到一份清新雋永和寧靜淡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