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柜子還在那里默默站著,我想,它或許也和我有著同樣的回憶、同樣的思念。
姥姥家有一個柜子,從我有記憶開始,這個柜就在那里了。
我從小在姥姥家長大,姥姥家有一個房間是炕,我特別喜歡在炕上玩兒,一是因為燒炕的時候炕很暖;二是在炕的右上角佇立著一個很大的柜子。那個柜子的右側是單開門的,打開以后里面從上到下分了4個小格子,每個格子里都放著不同的東西;左側是雙開門的,空間非常大,姥姥會在里面放好多層被子和褥子。被子和褥子里的棉花是姥姥自己彈的,特別松軟。所有的被褥都被姥姥整齊地疊好,擺放在里面,一層又一層。
這個空間就是我的快樂天地,這些被褥就是我的娛樂“設施”。年幼的我會爬到這摞被褥的最上面,然后在最上面把自己擠在右側,將最上面的一層被子順到炕上,一個簡易版“滑梯”就完成了。我就這樣無數次地從上面滑到下面,也不會摔到,因為姥姥會在下面鋪上又厚又軟的被子。那個時候我覺得柜子很高,高到我踩著凳子也看不到上面是什么樣子的,“滑梯”很長,長得滑不到我童年的盡頭。
這個柜子除了可以裝東西,可以讓我玩兒,還有別的功能。在左側雙開門的右半邊柜門上,有一面大鏡子,我喜歡在那里和姥姥比個頭。小的時候我經常拉著姥姥站在鏡子前面,看看和姥姥還差多高,那個時候姥姥就會笑著告訴我:“等你長大了,就比姥姥高了。”我看著鏡子中的我和姥姥,總是在希望自己能快快長大。
后來,上了小學,我就搬家了。
雖然和姥姥家離得很近,但是學業的繁忙,寫不完的作業,和上學之后結識了新朋友,玩兒起了新游戲,那個柜子就被我漸漸遺忘了——雖然它還是在炕上的那個角落里靜靜地站著。只是柜子里不再有“滑梯”,鏡子前面也逐漸少了我和姥姥的身影。但是我回去的時候還是會和姥姥比個頭。
過了一段時間,姥姥家搬到了離我家更近的地方,那個柜子也跟著搬了過來,有了新的位置。我往姥姥家跑得更歡了,去的時候就會打開柜子聞一聞里面的味道,但是我再想鉆進去已經是有點兒困難的事了。
初高中繁忙的學業讓我幾乎沒有時間去關注別的事情,柜子又被我遺忘在了角落,我和姥姥比個頭的次數更少了。
后來有一次去姥姥家,我在房間里突然看見了那個柜子。真是奇怪啊,它明明就在那里,我也常來姥姥家,為什么好像是在同一個城市卻多年沒見到的老朋友一樣。我仔細看了看柜子,總覺得哪里不太一樣了——柜子,好像變小了。我向上伸長了我的手臂,朝著柜子的頂端摸去,稍微一踮腳,摸到了一手灰。打開柜子,味道還是沒有變,我貪婪地聞著久違的味道,覺得很安心。
我拉著姥姥再一次站在了那面鏡子前,我跟姥姥說:“我比你高啦!”姥姥很高興,她笑著說:“長得高好,大高個兒。”我看著鏡子中的我們,心里很不是滋味,姥姥怎么也變小了呢,我比姥姥高出了好多啊,明明那個時候她還牽著小小的我呢!我突然很心酸,趕緊找了一個借口跑出去平復了一下情緒。
如今,柜子前只有我自己了,姥姥走了好幾年了,老柜子還在那里默默站著,我想,它或許也和我有著同樣的回憶、同樣的思念,我好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