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雨時晴等3則

快雨時晴

初程

天忽然落雨，忽然又晴了，太快，太短，像降下一闋詞短意賅的小令，匆匆就收了筆。

之前還是大好的天氣，陽光傾注下來，像液體一樣，往每道縫隙里滲，往每處旮旯里鉆。誰知，一片烏云跑近，丟下一陣雨又去遠了。可如此一來，卻弄得路上的人慌張一時——手里還舉著雨傘，天已晴朗；鞋子還浸著雨水，陽光已經重整旗鼓。

一場速來速去的快雨，像極了一位轉瞬即逝的過客——撞了個照面，招呼還沒好好打一個，那人已經遠走，連告別的話也追不上他。那人來時，我們曾練習呼吸，收拾笑容，整理衣著，手忙腳亂做了好些準備。

可是，下著下著雨就停了，走著走著人就遠了。我們來得及準備開始，卻來不及準備結束；來得及準備迎接，卻來不及準備告別。

人生有千千萬萬的遇見，無法，也不必次次都未雨綢繆。有快雨時晴的人，也會有夜雨漲池的人。

（孤山夜雨摘自《今晚報》）

自由

鐘叔河

莊子在濮水上釣魚，楚王派了兩位大夫先來，代表國王表示：“希望將楚國的事情煩累先生。”要莊子去做官。莊子沒放下釣竿，頭也不回地道：“聽說楚國有只‘神龜’，已經死去三千年了，楚王將它用絲綢包起，竹匣裝起，供奉在圣殿上。不知道這只烏龜，是愿意像這樣死去留下甲骨受供奉呢，還是寧愿活著拖起尾巴在泥里爬呢？”

與莊子同生活于兩千三百多年前的古希臘智者第歐根尼，亦鄙視安富尊榮，居木桶中，冬日坐桶外曬太陽。征服世界的亞歷山大大帝屈尊步行前去看他，問：“想要我為您做點什么嗎？”他答道：“想請你走開，別遮了我身上的陽光。”

在權威面前，第歐根尼和莊子都選擇了自由。

（可可薦）

愛之一種

慶山

愛一個人，不會覺得一定要占有他。不會想和他一起建立一個公司模式的家庭，不會想去建設、管理、運營、擴大規模利潤、計算得失增減。沒有所謂的控制或失去，也沒有歡樂或悲傷。你們不一定會有孩子，也不一定需要有什么世俗關系，可能也沒有表白。

思念對方，心心念念。知道彼此在同一世界。你是我，我是你，見過一眼即是無邊無際的相遇。一得即永得。沒有分別，沒有告別。

很多年沒見，從來沒有離開心間。這是遠離世俗的心念關系。相信你在，相信我在。

這是一種愛。

（摘自《清冽的內在》，人民文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