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吃，是古往今來隨手留下的詩畫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延續至今的江南味覺，也在滾滾而來又滾滾而去的時代洪流中，以詩詞書畫的形式，留下了特殊的痕跡。令現代人著迷的蘇州風味從何而起，大概就得去這些作品中追根溯源了。

乾隆十六年（1751年），有位家住閶門專諸巷的畫家徐揚，因畫作得到乾隆皇帝的賞識，被召入宮中畫院，升官至內閣中書。2018年，故宮博物院舉行的“紫禁城過大年展”中就曾展出過他所繪制的《弘歷生春詩意北京圖軸》，是極具有代表性的政治題材作品。要說起徐揚更人盡皆知的代表作，那就不得不提《盛世滋生圖》了。這幅又名《姑蘇繁華圖》的作品，是他耗時24年創作的反映“乾隆盛世”的長卷畫作。長1225厘米，寬35.8厘米的畫作上，詳細描繪了蘇州城“商賈輻輳，百貨駢闐”的市井風情，再現了連綿數十里的江南風光。

慢工出細活，對于現代的研究者來說，徐揚藏在《盛世滋生圖》里的小彩蛋還真不少。結合這幅畫，我們可以一窺當時的城市風貌與商業發展情況。畫卷中有這樣一處，仔細描繪了葑門的熱鬧場景，當時那里可是城里最興旺的海鮮水貨市場，是新鮮食材的匯集地。清代初期，蘇州城的東南部仍然十分荒涼，據史料記載，那時有人出售建在這里的豪華房子，都沒人愿意買。乾隆后期，隨著城市建設的不斷完善，葑門被開辟建設成為當時蘇州最大的水產市場。這片區域，也一躍成為了炙手可熱的繁華街區。

每天從黎明起，就有漁家沿著便利的水系來到這里，售賣新鮮捕撈的魚、蝦等。市場外船帆云集，市場內水產堆積如山，讓這里迅速成為蘇州市民購買食材的好去處。愛吃時鮮貨的食客們都來這里，當然，也就順帶著拉動了周圍的房價。

除了新鮮水產，蘇州人喜好的那口甜味，也在那時就有了記載。明清時期，蘇州城內富商大賈眾多，他們手握著這里不少商品的運營。以孫春陽南貨店為例，當時的規模就有州縣衙門這么大。店鋪中共有六個部門，分別賣南北貨、南貨、腌臘、醬貨、蠟燭和蜜餞。當時的蘇州甜品愛好者們，想吃上一口鮮甜的蜜餞，恐怕都只能到這里選購。

不僅是徐揚的畫卷，長期居住在虎丘山塘抱綠漁莊的清代文士顧祿也用文字記錄下了江南風味的源遠流長。在他的作品《桐橋倚棹錄》中有這樣一個篇章，專門介紹了虎丘一帶的酒樓經營情況，還羅列了當時的熱門菜品。

書中，顧祿指出酒樓內部的環境布置與楹聯匾額等都是節慶時分招攬客人的重要法寶。還有專門的詩句、順口溜等提醒食客們要在特別的季節圍坐在一起吃小炒、火鍋等。假如那時就有社交媒體，這些酒樓也一定能在營銷上拔得頭籌呢。也怪不得在文章的最后，顧祿要系數點出詩人們的酒樓測評：“沈朝初《憶江南》詞云：‘蘇州好，酒肆半朱樓。遲日芳樽開檻畔，月明燈火照街頭。雅坐列珍羞。’又吳綺《飲虎丘酒樓》詩云：‘新晴春色滿漁汀，小憩黃壚畫槳停。七里水環花市綠，一樓山向灑人青。綺羅堆里神仙劍，蕭鼓聲中老客星。一曲高歌情不淺，吳姬莫惜倒銀瓶。’又趙翼《山塘酒樓》詩云：‘清簟疏簾軟水舟，老人無事愛清游。承平光景風流地，燈火山塘舊酒樓。’又顧我樂絕句云：‘斟酌橋邊舊酒樓，昔年曾此數觥籌。重來已覺風情減，忍見飛花逐水流。’又吳周鈐《飲虎丘山景園》詩云：‘樹未雕霜水疊鱗，秋來泛棹記初巡。為呼綠酒憑高閣，恰對青山似故人。弦管漸隨華月減，園林催斗晚香新。眼前風景堪留醉，且喜偷閑半日身。’”

這一段段有情、有景、有感悟的詩句可不就像是現代人在打卡完一家餐廳后寫下的點評嘛。任憑時光流轉，蘇州城里市民們對于美食的熱忱從未消散。或許幾千年后，后人也會從你我隨手留下的打油詩中，尋找江南味道的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