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組詩）

一

前時，這個喜歡裝睡的人

睜開眼來。以為天亮了

現在，他又開始黑暗的生活

以躲避輝煌的燈火

二

無可說之話

有必做之事

三

樹不想把自己活成家具

人不能把自己活成工具

四

他說，不存在時間

也不見空氣

不存在未來

只有夢、錯覺與回憶

日出日落，花開花謝

青絲白發，健步蹣跚

五

保守、落伍，扯同伴的后腿

他以此減緩人類滑向深淵的命運

六

平緩混濁的江流中，一根青木

多余地蕩漾著

七

為了驗證螺絲釘到底有多重要

他拆下了座椅上最渺小的一顆

直到它已生銹，那椅子也沒事

八

一根小草的立場和一堵墻的立場

并無二致，它們都扎根在大地上

風一吹，小草便動起來，它有著墻

沒有的態度

多少人受益于一堵墻

擋住了風寒，卻討厭它

一成不變的僵硬

多少人鄙視小草的

隨風倒，卻學習它的

隨遇而安

九

深夜讓人心悸的是

警笛聲和救護車聲

想到愚人之命運，無非是

黑暗中的懲戒和救贖

十

周朝之后，再不見伯夷叔齊

更不論許由巢父，唯一的生氣

也只有陶潛，散發出菊花的苦香

在真正的冬天來臨之前

十一

風吹過，船劃過

水面留下一道道

讓人贊美的白色傷口

河流歷來帶著痛苦前行

十二

垃圾桶里，垃圾的得意是

成為廢品，并被收購

大染缸里，誰又能逃脫

被染的命運

十三

骨頭是硬的，必壞死

骨氣是軟的，卻永恒

十四

水容納水

火升起火

空氣充滿空氣

窗外的馬路上

噪聲中和

沉河，本名何性松，1967年生于湖北潛江。著有詩集《碧玉》、散文集《在細草間》《不知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