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愛

石小平

每當早春蒞臨乍暖還寒的早勝塬之時，我家院子里巴掌大的花園的花兒就像割麥般接踵展美。最先展美的，是享譽“瘡家圣藥”美譽的連翹花。在我看來，生命里包含著率真、浪漫和詩意的連翹花，是有著特立獨行的精彩的。

我坐在客廳沙發上，抬頭看向窗外開得熱烈奔放的連翹花，它雖沒有梅花的孤清高潔，山茶花的端莊高雅，水仙花的冰肌玉骨，卻賽過了油菜花的美麗，迎春花的俊樣。隨風飄進室內的香味，還比金銀花的濃烈。可不是嗎？此刻，站在它枝頭的幾只漂亮鳥兒，正在嘰嘰喳喳地為它唱著歡快流暢的贊美詩呢！

連翹沒養在室內的花盆里，而養在四季風與雨露光顧的院子的巴掌大的花園里。八年前我迎接它光顧我家時，它只是一根老公攤五塊錢從集市上買的貌不招眼的小小的素常枝條。在我家上接天氣、下通地氣的巴掌大的花園里，它遵從時令節氣的召喚，在我和老公該澆水時澆水，當施肥時施肥，需修理時修理的呵護中，它生根發芽，高個兒壯身，春春招搖滿冠的黃金，歲歲顯擺一樹的油綠，秋秋奉獻滿枝的果實，才過八歲，就出落成了一棵人見人愛、鳥看鳥愛的景觀樹。

最讓我愜意的是連翹樹開花時節。我若得閑，必坐于其花下，捧一本正讀的書，泡一杯清茶，茶香和著連翹花的清香洋溢在唇齒間，婀娜多姿的花朵在春風里輕舞，偶爾有花瓣輕落書上、身上，那份愜意簡直無與倫比。愛花的小女見狀，急急跑來，折得幾根花枝編織出花環，戴在頭上，人兒便有了連翹花的那般美好。連翹花落花之時，像桃花雨，又像杏花雨，花朵隨風一瓣瓣告別枝頭，鋪滿一處，芳香一地。花是主動讓位于葉的，花兒落罷，淺褐色的嫩葉即秀美于枝上。

連翹是木樨科連翹屬，外形呈灌木或類喬木狀，較高大，枝條不易下垂，先開花，后生葉。一份平凡的謙卑里有著厚重內涵的一朵花，綻放四個花瓣，香氣淡艷，艷麗可愛。連翹花既是春之信使之一，又是早春優良觀花灌木。連翹枝條中空無髓，小枝色呈淺褐，葉子乃單葉或三葉對生。相傳，上古時代，有個叫岐伯的醫學家帶著孫女進子午嶺深山采草藥。一日，岐伯品嘗一種藥材，不幸中毒。痛苦中，他呼喊連翹。孫女抱著爺爺，情急之下，順手從身邊的一棵樹上捋了一把嫩葉，揉碎，塞進爺爺嘴里。奇跡出現，岐伯漸漸恢復了神志。解毒之后，岐伯研究這救命的嫩葉，竟然發現此嫩葉清熱解毒，便記入中藥名錄，取名連翹。后經歷代醫家和現代醫學不斷探索實踐，發現連翹的果實也是味草藥，具有解毒、清熱、消腫、散結的功效，既可用于治療風熱型感冒以及急性扁桃體炎，又對尿頻、尿痛、尿急等癥狀能起到一定的改善作用。

到了盛夏，連翹樹的清爽蔭翳，就成了家人們納涼的好去處。放學歸來的女兒一吃過中午飯，就在其清爽又張揚綠葉生長淡香的蔭翳里，或欣賞成群結隊的螞蟻搬家，或欣賞兩三只蝸牛緩慢爬樹，或和爸爸坐于小石桌對弈。她時而像春日的連翹枝條上的一朵嬌柔花朵，時而又如這盛夏連翹枝條的一片生機蓬勃的綠葉，模樣甚是可愛。

靜靜地注視著連翹樹和其蔭翳里的女兒，我由這棵連翹樹的成長聯想到了家長對孩子的教育。孩子的成長何嘗不像這連翹樹一樣有著自己的節律！孩子的成長，需要家長視線之外的自由空間。孩子在成長中遭遇困難，自己學會克服困難，學會堅強。然而，不給成長中孩子成長空間的父母占絕大多數吧。教育孩子需要用心，不能像我家養連翹樹這樣隨性，但也應該給孩子像這棵連翹樹一樣的健康成長空間。孩子的教育是個系統工程，在他們成長的每時每刻，需要父母指導、參與，但他們也如這棵連翹樹一樣需要自主生長的獨立空間。有多少孩子會因為自己的事兒自己當家做主而興奮不已，有多少孩子會因為父母答應自己和同學去旅行而興高采烈……似這棵連翹樹般的獨立自由的成長的空間，是孩子們的共同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