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里的香甜

李昱陸

白霜掛身，琥珀藏內，一口下去，嘴里蕩起它特有的香甜。這是老家富平吊霜柿餅的味道。

每年待到橙黃橘綠時，奶奶家門前那兩棵柿樹便碩果累累，宛若掛滿了一樹的紅燈籠。在和煦的太陽光照耀下，一個個紅彤彤、亮晶晶又圓鼓鼓的。而我常常在柿樹底下仰著脖子，嘴角禁不住掛一串涎水。奶奶慈祥，總是在我嘴饞時會心一笑，又趕忙著從屋后找出兩根長竹竿，一根末梢綁著鐮刀，一根末梢拴著網兜。

我每每見此就急著要往柿樹上爬。我雖年紀不大，但爬柿樹摘柿子卻早已輕車熟路。先是拿著綁鐮刀的那根竹竿，再是輕盈地爬上樹杈處，而后是拽住一枝，對準柿柄處手起刀落，一個紅燈籠便落入奶奶撐著的竹竿網兜中。我割到哪兒，奶奶的網兜就跟到哪兒，配合得簡直天衣無縫。不多時，網兜里就落滿了樹上的紅燈籠。當我還想往上爬，去摘柿樹最高處的那幾顆柿子時，卻被奶奶喊停了。奶奶說樹梢的柿子不能摘，那得留著給過往的飛鳥，這樣來年喜鵲還會回來住窩，烏鴉吃完就走，不會賴在門前哭叫。這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矩，多么關切可親啊。

剛摘下來的柿子，口感是脆的，與普通水果無異，但多吃易嘗到澀味。只有經過晾曬的柿子，那特有的香甜才會被釋放出來。奶奶是制作柿餅的一把好手，她將柿子洗凈，攤在簸箕上晾干。隨后，全家人都席地而坐，一人手中一卷麻繩，邊拉家常，邊串柿子。不出一天工夫，房前屋后便掛滿了串好的紅柿子，縷縷清香縈繞在屋宇之間，好似走進了童話世界。

等待柿子風干變皺是最難熬的時候，我每天都要房前屋后查看個八九遍，看看柿子是否褶皺凹頂，又捏捏柿子是否逐漸變軟。但心急吃不了甜柿餅！要想吃到味道最正宗的柿餅，還需要等待，等待，漫長的等待。

秋分，寒露，霜降；橘紅，薄柿，酡顏。隨著節氣變化，吊柿顏色慢慢變深，糖分逐漸析出，在表面結成一層白霜。只有待到此時，奶奶才會輕輕取下柿餅，在篦子上碼得整整齊齊，再蓋上蒸布，放在干燥低溫的通風處。這樣的吊霜柿餅可以存放一整個冬天，甜糯一冬的韶光。奶奶說這里頭有時間的味道。

最近幾年，學業繁忙，已經好久沒有回老家了。前不久媽媽遞給我一個快遞，說是奶奶寄來的。

拆開包裹，吊霜柿餅！輕咬一口，還是熟悉的香甜，有時間的味道。